連載第7集&最後一篇(這篇不是結局!未公開大結局2091字只收入本子,不放部落格!欲知大結局請購本喔)!齋主《莫蘭的承諾》和福爾摩斯同人文第20篇《偵探母子地下冒險記》合本出本,五月歐美場以「三個同姓人」社團首販,先放上連載給你們看!擺攤照給大家看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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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rt6大意:華生終於趕到,治癒莫里亞蒂!重傷的教授在莫蘭及方索普侯爵護送下,與福爾摩斯搭上火車,欲返倫敦;然而,梅西那和法比奧卻率人攻陷火車,大開殺戒!上校和侯爵拚死力抗,仍與莫里亞蒂悉數遭擒,莫蘭更將於教授眼前慘遭黑手黨虐殺!福爾摩斯會選擇置身事外,還是冒死救人?
Part7關鍵詞句:「早逝的姐姐和母親映入眼簾,笑容哀傷而真實」、「這小子是打算用教授的武器殺我,好撇清刑責嗎?」、「終有一天我會還你一命,福爾摩斯」、「你忘了你上次差點被他逼著簽下認罪自白書,受叛國罪極刑處決嗎?」、「若我們仍堅持不去,教授怕真會在吃晚餐時中毒倒下」、「不許喝!你以為你死了,他就會放過我,放過教授嗎?」、「再過三分鐘,上校劇毒攻心;屆時你作什麼選擇,都來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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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解中福爾摩斯簡稱為H,華生為W,雷斯垂德為L,邁克羅夫特為My,莫里亞蒂為M,莫蘭為Moran,瑪麗為Mary,赫德森太太為Mrs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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細繩倏地勒緊!莫蘭視界瞬間炫白,隨即陷入黑暗,彷彿自懸崖上墜落,跌入深不可測的萬古幽黑;他雙腿激烈踢蹬,最終脫力,然後……
早逝的姐姐和母親映入眼簾,笑容哀傷而真實。
但為何他看不見父親?那張嚴厲、嚴肅、嚴峻的臉……也許是因他不想在死前看到父親。尤其是在鴨寮那慘痛的一夜,已勾起他痛苦的回憶。
死了……也好。儘管無法陪教授到最後,但那兩槍是他的錯,全是他的錯;他早該以命償債,讓他珍視的人能在世上撐久些,就算只多活一兩天……
「砰砰!砰砰砰!」
槍聲大作,來自門口,間雜著義大利語的怒叱驚喊,接著是一連串急促的腳步聲。莫蘭只覺頸上繩勒稍鬆,但眼前仍暗,直到方索普的叫聲傳來:「上校!上校!」
上校掙扎著集中意識,視界慢慢恢復清晰,同時左後方一片冰涼,風聲「簌簌」直響──另一側車門想必已開,而法比奧、梅西那和其他敵人都不見了,這表示……
「我沒你那般本事,只射死兩人,打傷一人。」偵探冷靜的道,踢開倒在靠走道車門的灰西裝屍體,走到他身後,「喀──碰!」將另一側車門關上:「法比奧見勢不對,從你後面跳車逃跑了,而梅西那和其他受傷的部下則從走道迅速撤走。他們定不知我只有一人,或許是擔心警方也上車,才會果斷逃離。」頓了一頓,又沒好氣的道:「對了,叫侯爵別急著戴面具──反正我剛才忙於開槍殺敵,無暇留意他的真面目。」
莫蘭一瞥已在匆忙中戴上面具,卻戴得有些歪,連下巴左側都露出來的愛徒,又望向教授,呼吸頓止:莫里亞蒂左太陽穴多了一道焦痕,而後方車壁上嵌了顆子彈。「教授!」他大叫道。
「別大驚小怪!被流彈擦到,昏過去而已。在他醒來前,我們把事情解決吧!」福爾摩斯淡淡道,將通往走道的車門也關上,轉身揚起手槍。
方索普倒抽一口氣,失聲道:「你……你難道想……」
「我不否認這是很大的誘惑,畢竟你剛剛為了助我,抄起上校的狙擊槍,幫忙逼退梅西那。但那槍裡本只剩兩發子彈,對吧?」偵探斜睨侯爵,一字字道:「你和他的步槍此刻既無子彈,你們倆又都腿傷不能動,這於我而言,不啻是個絕好的時機。反正全車乘客不是死於槍下,就是遭氯仿迷昏,日後警方查案時,絕查不到我頭上──生還者必一口咬定殺人的是黑手黨。」
莫蘭深深吐出口長氣,挺直上身,綑在身後的雙拳緊握,低沉的道:「我說過,我欠你一命,你想何時拿去都可以。但你必須放過教授和侯爵,讓他們活著離開。」
「真的?」福爾摩斯微笑道:「這是你的真心話?」
上校沉聲道:「總有人要護送教授回倫敦的。侯爵只是隨扈,不是殺人魔。你沒有理由殺他。」
「喔?所以你承認自己幫莫里亞蒂濫殺無辜,從無悔意囉!」
「我從不濫殺無辜,只對付黑道。」莫蘭冷冷道:「我也不後悔在諾伯里殺了法索尼,救了你和赫德森太太。若你想一槍做掉我,以抹除這丟臉的記憶,那就來吧!」側望向方索普,低語道:「別過來,侯爵,讓他動手。他不會殺你。」
淚水沿面具邊緣滑落──這孩子真是!為何當著敵人的面哭呢?偵探一瞥點頭落淚的方索普,槍交左手,右手則往旁一摸,抓起教授的鋼筆刀。
這小子是打算用教授的武器殺我,好撇清刑責嗎?也罷,死在筆刀下我並無怨恨,只是……怕教授日後瞧見鋼筆會心痛……莫蘭閉上眼,準備迎接刺進心口的銳冷,卻驀聽身後「簌唰」輕響,下一刻雙手一鬆;他睜眼望去,愕然道:「你做什麼?」
「當然是放了你,畢竟……」福爾摩斯將剛割斷的綑臂繩索扔開,把鋼筆刀塞回他掌心,微笑道:「我可非那麼容易被誘惑的。」
莫蘭呆望著死對頭,好一會兒後,忽覺脖子麻癢。只見方索普來到他身旁,為他鬆開本該勒死他的細繩,低聲道:「現在怎麼辦,上校?萬一主人醒來,曉得你把福爾摩斯先生大老遠找來,還屢次欠他的情──」
莫蘭忍住全身槍傷疼痛,冷哼道:「我不會教他知曉。」轉向偵探,「你能否發誓,除非教授發現並問起,或我自行說出,否則今生永不對他透露你赴蘇格蘭救我們一事?也不准告訴令兄、華生醫生或警方真相。」
福爾摩斯聳肩道:「有何不可?反正我也不希望你主子因自覺欠我一命,與我的鬥智遊戲玩不起來。」
莫蘭蹙眉道:「你這口氣像隨便說說,不像發誓。」
「我發誓!這總行了吧!」偵探沒好氣的道,旋即從西裝口袋掏出一條手帕,蓋在莫里亞蒂臉上,又拉開另一側車門。
「你做什麼?」方索普驚呼道:「你往主人臉上蒙什麼?」
「你聞不出氯仿味嗎,侯爵?那是我擊昏阿梅迪歐警探後,從他身上順來的──此刻他八成已被梅西那等人弄醒,隨他們逃離火車,該不致計較才是。」福爾摩斯冷靜的道,望向車外在風聲呼嘯中轉暗的天色及漸近的車站:「德比郡快到了。我童年時曾住在此郡,可找鄰居借馬車,送我們回倫敦。我們最好趕快跳車,免得站務員或月台上候車的旅客發現滿車慘狀,誤以為是我們做的,那就糟了。你該也不希望曝光吧?」
上校伸手攔著要撲過去的徒弟,免得他用力之下,全身傷口迸裂,道:「多謝,福爾摩斯。你抱教授先下去,我抱侯爵跳車就好。」
偵探似聽出他道謝全因要讓莫里亞蒂昏睡更久,免得教授提早醒來,驚覺襄助三人的竟是平生死敵,不禁一笑,道:「莫忘了你還欠我一命,莫蘭。」抱起教授,轉身躍下火車。
莫蘭收起鋼筆刀,將步槍射出的彈殼收拾乾淨,這才背好自己和方索普的狙擊槍,攬住愛徒的腰,躍往車外。狂風掠過耳畔的一刻,他心中浮現的,只有那個承諾:
我絕不會讓你知曉真相的,教授,這樣你才可盡情享受與偵探互鬥的樂趣。
終有一天我會還你一命,福爾摩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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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前那件劫殺案破了嗎,傑克遜?」
「你想搞清楚,安斯特魯瑟,何不自己去看報紙?」
「我這不是忙著幫華生醫生清洗手術用器材嗎?你進來時翻了一下報紙,所以我才問你呀!死了三十人,二十五名乘客被迷昏,真可怕!」
「當然沒破。你以為蘇格蘭場那群條子辦案效率那麼高?據說凶手滿口義大利語,有可能是黑手黨。條子怎抓得住他們?搞不好他們已逃回義大利了!不過,有件事很奇怪。」
「哪裡奇怪?」
「月台上的候車旅客目擊有四人從頭等車廂躍下,但他們的穿著與火車上死掉的匪徒不一樣,不是穿灰西裝。沒人知道他們為什麼要逃。條子已到他們下車那一站──我記得是德比──附近四處詢問,但至今沒人舉報說曾看見他們,也不知──」
「夠了,兩位!」我忍不住道,心煩意亂地回過身來,瞪向兩名診所助理:「『條子』這個詞是黑幫用語。請你們對警方尊重些,行嗎?把手術刀、染血水盆和針筒清洗乾淨,等等下午還有其他預約要動手術的病人。」
安斯特魯瑟和傑克遜互看一眼,垂下頭道:「是,先生。」
拉鈴聲驟響。一會兒後,女僕艾莉匆匆來到手術台前,低聲道:「有人來訪,先生。他不願進來打擾,只留下這東西給您。」將一個大信封遞給我。
不會吧……真是一千鎊紙鈔!我確認信封內的物品後,發呆片刻,腦際浮現軍裝男子的身影,及我經手的貌似貴族的傷患。這時門鈴再響。艾莉跑了出去,片刻後重返我面前,悄聲道:「不是剛才給我信封的紳士,先生。是邁克羅夫特‧福爾摩斯先生。」
什麼事能讓外交部長助理兼特務組織協理於診所午休時間登門造訪?我百思不解之餘,對女僕道:「好,請他到書房稍坐。我洗個手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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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辦,上校?」巴克爾悄聲道,緊張地看莫蘭將信閱畢:「邁克羅夫特‧福爾摩斯親自到英印俱樂部遞交這封信──他生氣了。他不會放過你和主人的。」
莫蘭戴著黑皮手套的手將信紙對摺,傳給方索普,淡淡道:「不用擔心,這次無毒。」
方索普鬆了一大口氣,放下本要戴上的白手套,回想起前年他們收到偵探兄長的信,卻驚覺信上有淡黃粉末,害上校一度以為自己中毒將亡的恐怖回憶,接過信來,隨口道:「上次不也無毒?我就說他不會用同樣的方法嚇我們吧!」
「確實不同。」莫蘭平靜的道,湛藍眸射出寒光:「他這次未請教授赴約,而是指名你我同去。」
「我……和你?」方索普張大嘴巴,過了幾秒,才抓起信紙細讀,讀到手都在顫抖,顫聲道:「下午三點半在『艾麗莎』眼鏡行──又是那裡!萬……萬一他真像上次你推理的那樣放毒煙呢?」
莫蘭瞥他一眼,淡淡道:「你若怕死,我一個人去就行了。整件事是我惹出來的。若我未拍那通求援電報,他現在也不會來找我算帳。」
巴克爾忍不住道:「你們為什麼要去?他固然有公職在身,但你們也是貴族,沒證據他是動不了你們的;你們大可在侯爵宅邸躲上半個月,等養好傷再來對付他,他難道敢派特務破門拿人?何必到人家指定的地點去,美其名是談判,根本是去送死!你忘了你上次差點被他逼著簽下認罪自白書,受叛國罪極刑處決嗎?」
「我沒有忘,也不會忘。」莫蘭沉聲道,從信封裡抽出一張燙金邊的紙:「問題是他附了菜單。」
方索普和巴克爾忙湊上去看,看罷頓時倒抽一口氣。「辛……辛普森餐館!」侍衛長驚呼道:「他怎知主人今晚要去那裡用餐?我們昨天下午才訂位的!」
「原因不出以下兩點:第一,組織有奸細;第二,餐館裡有他的人。」上校冷靜分析道:「偵探兄長素來精明,早料到我們會拒不赴約,遂祭出這一招來逼我們見他;若我們仍堅持不去,教授怕真會在吃晚餐時中毒倒下,而我們還查不出毒是誰放的。」
兩人聽得毛骨悚然,而侯爵忙道:「現……現在怎麼辦?」
「奇怪了,你們兩個──一個是我學弟,一個是我徒弟,都跟我多久了,為何一碰到事情,就來問我怎麼辦?萬一當初我和教授真死在蘇格蘭,組織不就全靠你們倆撐起來?」莫蘭沒好氣的道:「你們這樣遲鈍,我如何放心獨自去談判?」
方索普胸中的焦慮霎時燒開水般滾沸起來──上校這樣說,不就意味此行可能一去不歸?脫口道:「我……我陪你去,上校。我決定了。」
莫蘭鬍髭間扭曲出一抹笑意,既諷刺又憐憫,緩緩道:「信上言明不得帶武器,步槍、手槍、氣槍、鋼筆槍一律不准,連手杖和劍都不行。這樣……你還要去?」
年輕隨扈低下頭,看著深紫地毯邊緣一小團糾結的毛球,片刻後才「嗯!」了一聲。
「那你最好去跟那個叫凱茜的女僕道別,因為你怕沒機會重返這座宅邸了。」上校淡淡道,雙臂交在胸前,仰靠進深紅皮面沙發裡:「我是不介意黃泉路上多一人相伴,但偵探兄長若翻臉動手,他也必死無疑。」
方索普深吸一口氣,才望向他道:「那……主人的晚餐……」
「告訴他辛普森今晚客滿,幫他改訂皇家大飯店──記得陪他去,巴克爾,把所有休假回來的隨扈全安排上,每道端給他的菜、倒給他的酒都要先嘗過。若他問起我和方索普,就說我們傷勢未癒,且我前天清晨才輸了五百cc的血給他,亟需休養,目前暫待在方索普住處,明早會回總部找他。」莫蘭吐出口長氣,改望向副手,一字字道:「我們若有三長兩短,教授就拜託你了。」
巴克爾臉色發白,然仍用力點頭,道:「我一定辦到,上校。」
「你……想好應付偵探兄長的對策了嗎?」方索普悄聲道,抓著師傅右前臂,雛鳥依靠母鳥般倚著他,儘管不敢真的貼過去:「萬一我們一進去,他就下令放毒煙,或將我們鎖在裡面──」
莫蘭拍拍他手背,譏誚的道:「你以為我殺人只靠槍?那胖子敢毒死我們,我就要他吃不完兜著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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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號?」丹尼爾‧霍本頭也不抬的道,逕自修補斷裂的眼鏡鏡架。
方索普愕然道:「什麼編號?」
「取貨編號哪,先生!」眼鏡行老闆沒好氣的道,終抬頭向他望來:「顧客這麼多,您不說出您訂的眼鏡編號,我怎找出正確的貨拿給您?」
莫蘭輕推開侯爵,上前一步,直視霍本,沉聲道:「編號18400429,鏡片邊緣刻有『S. M.』,麻煩了。」
霍本渾身一顫,眼中透出恐懼,低聲道:「您就是……」
「你記得我,很好。」上校冷冷道:「前年我和另一位紳士同行,忘了嗎?」
「沒忘……當然沒忘。」霍本放下眼鏡,身軀猶在顫抖,悄聲道:「約見您們的人已到了。請隨我來!」
兩人在霍本帶領下走向眼鏡行密室。方索普是首次來此,驚訝地審視儲物室旁石牆挪開後露出的秘密空間。然而,莫蘭望著背對他們,安坐猩紅沙發上,胖腹抵著鋪暗紅桌巾的橢圓桌上的邁克羅夫特,腦際卻浮現守在石牆旁那兩名著紫黑西裝,遠較他高壯的身影──他們眼神銳利、神情莊肅,後褲袋及西裝內袋都鼓起,顯然藏了手槍;一般保鑣不能帶槍,只能攜棍帶哨,因此他們極可能是偵探兄長麾下的貴族特務。
邁克羅夫特上次帶特務,還要偽裝成車夫,這次卻讓特務公然現身,可見是作好翻臉槍戰的準備,非殺他倆不可了。
莫蘭想到這裡,捏一下徒弟的手,示意他別輕舉妄動,而霍本恭敬的道:「您約的人到了,先生。」
「啊……歡迎。剛好三點半。」邁克羅夫特徐徐轉身,收起懷錶,臉上堆滿笑容,道:「久聞你守時守信,莫蘭上校,果不其然。兩位請坐。」
莫蘭丟了個眼色,讓方索普從偵探兄長右側繞到對面沙發坐下,自己則雙手插在褲袋內,故作無所謂地掃視室內──左上角及右上角各有一個通風孔。若敵人當真施放毒煙,他可扯下徒弟的領帶,踩著桌面躍起,將牆角近天花板的通風孔塞住,或踩偵探兄長腳下那塊地磚──上次對方就是那樣開啟暗門。他迅速觀察周遭後,才來到方索普右側,即對手左前方坐下,冷冷道:「我一向準時赴約,先生。」
「即便你明知這是死亡約會?」邁克羅夫特含笑道,伸出手來。
莫蘭伸出戴黑皮手套的手與他相握,盯著那流光如銀,深不可測的淺灰眸,想著上次會面時自己是如何險些栽在他手上,沉聲道:「當然。」
「軋──咚!」暗門關上,密室內只剩他們三人。
方索普倒抽一口氣。邁克羅夫特卻神色不變,鬆手後一指桌上的白瓷茶壺及墨綠酒瓶,從容道:「兩位想喝什麼?大吉嶺紅茶,還是六十年熟成的香檳?」
上校從他輕描淡寫的一句話感受到強烈的殺意,又見桌上只有兩個小玻璃杯及一個茶杯,心裡已有了底──茶沒問題,毒下在酒裡。道:「香檳。」
「真可惜。我偏好大吉嶺,畢竟它可是有『茶中香檳』的美名。」邁克羅夫特微笑道,替自己倒了杯熱茶,而蘊合柑橘香的茶香隨即瀰漫全室:「侯爵呢?」
「我……呃……」方索普話還未完,莫蘭已沉聲道:「他不太能喝酒。我替他喝。」
「你還真疼愛教授的隨扈啊!聽說每位隨扈都是你訓練出來的。」邁克羅夫特斟滿兩杯酒,舉起茶杯,含笑道:「不知是否確有其事?」
莫蘭冷哼一聲,仰頭飲盡香檳──一杯,再一杯。他略舔嘴脣,低沉的道:「我徒弟與那通電報無關。放過他。」
「原來你已知曉我邀約你們的用意了。」
「廢話。」
「但你想必不清楚我是如何知道的。」
「你要講,自己會講。」莫蘭放下酒杯,仰靠椅背,雙腿微開,雙臂交胸,冷冷道:「我不是教授,沒閒心玩猜謎。」
「從舍弟半夜聯繫我,要我替他安排至亞伯丁的特快車時,我便察覺不對勁。」邁克羅夫特凝視紅茶中自己的倒影,徐徐道:「後來我拜訪雷斯垂德警探、布雷茲特里特警探,及舍弟前室友華生醫生,又請駐蘇格蘭特務去找酒館老闆提姆,最後查到馬車行──順帶一提,上校,你實在不該以本來面目,著軍裝赴蘇格蘭的,即使侯爵租馬時用了化名。」
莫蘭暗恨布雷茲特里特,同時猜到偵探兄長定因火車劫殺案登上報紙頭條而生警覺,才把方索普在倫敦東區遭襲被擄一事與他和徒弟接連前往斯通黑文生出聯想;當然,或許還有鄧諾特城堡的血腥現場──教授遭他開槍一事雖未上新聞,雷斯垂德卻和邁克羅夫特熟識,極可能對偵探兄長聊起此一不見報案人及受害者的奇案。
「可是我沒告訴警探,抓我的人是誰啊!您如何猜到是黑手黨呢?」方索普忍不住道:「還有提姆先生已失憶,您的人為何能從他口中問出整件事?」
因為阿梅迪歐吧……莫蘭暗自咬牙,曉得名單上要對付的警探又多了一位。邁克羅夫特大概也曉得他知情,衝他一笑,道:「前一個問題的答案請恕我賣關子,而後一個嘛……讓酒館老闆遺忘一切而不殺他,確實像教授的作風。可惜你們忘了一件事。」
「何事?」莫蘭沉聲道,抓緊酒杯。
「你請提姆先生發出電報後,毀去電報存根及你寫給他的紙條,但我的人仍從一疊記帳用紙上,發覺鋼筆墨水滲印的痕跡。」邁克羅夫特輕啜一口茶,含笑道:「你不該墊著其他紙寫的,莫蘭上校。你的字跡我認得。昨晚我造訪貝克街221B,發現那通電報,雖未追問舍弟,但他瞧見我在看時,表情極不自然,立刻岔開話題。這一切若還不能讓我明白發生何事,我就忝為外交部長助理及特務組織協理了。」
「喀啷!」玻璃杯被莫蘭捏出裂痕。他瞪著敵人,一字字道:「沒錯,是我拍電報找令弟,但那又如何?他不是小孩子,不需要你這個大哥來當他保姆。他愛幫我和教授是他的事,與你無關。」
「若他因此受傷,便與我有關。」邁克羅夫特平靜的道,灰眸透出威嚴與堅定:「他是我弟弟。」
莫蘭不說話了:他回想起四人抵達德比郡,秘密歇於偵探鄰居家時,教授仍暈睡未醒,方索普則到廚房找東西吃;他剛向鄰居借來酒精及針線,打算借廁所處理傷口時,卻與剛走出廁所的福爾摩斯撞個滿懷──在聞到對方肩臂飄來消毒水味的一刻,他便省悟偵探在火車上槍戰中實已負傷,卻因不願示弱,不想讓他知道。然而,邁克羅夫特目光如炬,弟弟的掩飾如何瞞得過兄長?
「你們與黑手黨誰勝誰負,都不該牽連舍弟。」偵探兄長放下茶杯,凝視著他道:「歇洛克熱愛與智力對等的敵人玩遊戲,但拚死從黑手黨手中救回黑幫罪魁及參謀長……已逾越我容忍的界線。若非你向他求援,他便不致捲入此事,更不會身負三處槍傷,輕微發燒,還竭力不讓我知曉。你必須付出代價,莫蘭上校。」
莫蘭冷笑道:「所以你是打算告訴我,你在酒裡下毒了嗎?我保證我毒發身亡前,仍有餘力捏碎杯子,用碎玻璃割開你的喉嚨。」
「酒裡無毒,親愛的上校,茶裡也沒有。」邁克羅夫特不以為忤的道:「我也不是那般不講人情。你在諾伯里救了歇洛克,這點我要向你致敬。今日我約談的對象主要不是你……」視線移往年輕隨扈,「而是侯爵。」
方索普愕然道:「我?」
邁克羅夫特從西裝內袋掏出一份對摺文件和黑色鋼筆,還未開口,上校已抓住徒弟的手,警覺的道:「你又想叫人簽認罪自白書了?告訴你,先生,這份文件他不會簽,我更不會!」
「我相信侯爵已長大成人,毋須保姆教他該如何做。」邁克羅夫特巧妙地回敬道。方索普雙頰通紅,偷覷師傅一眼,低聲道:「先……先聽他說完,再決定也不遲,上校。」
莫蘭冷哼鬆手,而邁克羅夫特閒適的道:「我對你的身世略知一二,侯爵,佩服你的槍法,更同情你的遭遇。若你將忠誠由莫里亞蒂教授移往大英帝國,成為我麾下特務,你前年奉教授密令狙殺寇松爵士未遂的罪行我可一筆勾銷──畢竟寇松當時幾乎要了我和歇洛克的命,這樣的長官我也不希望他活下去。」
方索普呆愣幾秒,才道:「您為何不給上校選擇,卻跟我談?」
「因為他從警探那邊曉得你收留凱茜,是個好人,不像我大奸大惡。」莫蘭沒好氣的道。
邁克羅夫特毫不介意對手話裡的諷刺,心平氣和的道:「我不認為你大奸大惡,莫蘭上校,但上回你寧可受叛國罪極刑處死,也要替教授頂罪,已讓我明白你的忠誠不可動搖。但侯爵還年輕,且如你所言本性善良,對無辜孩童體貼溫和,使我決定放他一條生路。」目光重返方索普臉上,「簽下協議書,你將轉為污點證人,指證教授的罪行,而上校……看在他救過歇洛克的分上,世人只會知曉他畏罪自盡,畢竟死於毒藥總比屍首在絞架上懸晃體面得多。」
莫蘭渾身一震,猛抓桌沿,而方索普失聲道:「你……你明明說酒裡無毒的!」
「酒裡無毒,杯緣卻有。」邁克羅夫特再啜一口溫得恰到好處的紅茶,含笑道:「兩位想不到嗎?」
「喀……咕!」莫蘭喉頭發出掙扎聲,連酒杯和桌沿都握不穩,一灘泥似地沿沙發滑落。方索普驚呼一聲,忙扶他坐好,旋即朝偵探兄長大叫道:「快拿解藥出來啊!他若死,我也不活了!」
「每個人都只有一條命,方索普侯爵。若上校能說話,定會勸你與我合作,以換取活命的機會──他很疼你,而你也很愛他。」邁克羅夫特從西裝內袋掏出一個乳白瓷瓶,放在桌上,平靜的道:「舍弟尚不知你乃教授侍衛長,教授其餘部屬亦不會曉得你脫離匪幫。我可安排你詐死──就說是死在梅西那手上好了──之後戴面具出庭,用假名作證,真名實姓唯有我、法官和陪審團知曉。等教授及其黨羽伏法,你再重返侯爵府即可。」
「意思是主人和上校……」方索普顫聲道:「必須死?」
「你若不願如此,就請喝下這個。」邁克羅夫特將瓷瓶推過去,斂去眸間笑意,道:「三秒後,你就不再痛苦,不再有煩惱了。」
一股熔蝕感從莫蘭胃裡竄升,沿喉嚨往上灼燒,似要將他的腦漿全化為岩漿!他抓緊咽喉,雙腿欲踢,想踢開體內的火魔,四肢卻逐漸僵冷。他仍能聽見、看見周遭的一切,卻說不出話,全身力氣更迅速流失,只能瞪著邁克羅夫特,盯著那瓶子。
「這……」侍衛長屏息道:「是致命……劇毒嗎?」
「我也希望能發明像教授讓提姆先生飲下的失憶藥,可惜我配藥的本事不甚高明。」邁克羅夫特輕嘆道:「這當然是劇毒。」
不許喝!你以為你死了,他就會放過我,放過教授嗎?莫蘭想大吼,卻連撐開雙脣都辦不到,悲憤地望著愛徒。方索普黑褐眸一顫,似承受不住他的目光而垂下頭,握膝的雙手劇烈顫抖。
邁克羅夫特再嘆一口氣,從協議書下抽出另一份文件,慢慢道:「這才是上校前年差點簽下的認罪自白書。我不希望你簽,侯爵,畢竟威尼斯慘案是由寇松主導,教授提供情報及資源,由你來扛罪不甚公平;不過,若你情願一死,也要保住上校性命,就麻煩你在自白書上簽名後,將瓶中毒藥飲盡。我以貴族後裔的名譽發誓,你斷氣後,我必讓上校服用解藥,再將他押往秘處監禁。」
方索普霍地抬頭,激動的道:「將他不見天日地關一輩子,和殺掉他有何區別?」
「不會關一輩子的,親愛的侯爵。上校一旦解毒,鍊銬繩縛都難以拘束這頭猛虎多久;當然,在他試圖逃獄前,教授便會找上門來,與我作友好的談心,好在我麾下特務對他造成進一步傷害前救出他。至於屆時我會開出什麼放人條件,與你無關,因為你已死了。」邁克羅夫特凝望著他,道:「我不推薦你作此選擇,侯爵,但選擇權在你:你要簽轉職協議書,還是認罪自白書?」
室內霎時死寂。方索普呆望著邁克羅夫特,又望向莫蘭,面龐再無血色,而受冰燙夾攻的莫蘭心裡也五味雜陳──他想死,又不想死;他渴望再見教授一面,下跪懺悔自己蠢得赴這死亡約會,卻不希望徒弟為予他一線生機而死在他面前。最慘的是……
他什麼也不能做,只能看著,等待著。
「決定好了嗎,侯爵?」邁克羅夫特溫和的道,再啜一口茶:「再過三分鐘,上校劇毒攻心;屆時你作什麼選擇,都來不及了。」
方索普深吸口長氣,伸手握緊鋼筆,簽下名,另一手則顫抖地移向瓷瓶。
不!莫蘭臉肌劇烈抖動,熱淚湧出,霧溼了視界。他看著愛徒「剝」地拔開瓶口軟木塞,仰頭就要將瓶中毒藥飲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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補充及註解原作梗:
Moran和姐姐及父母的相處都是齋主原創(原作Doyle只提及Moran生父身分姓名,不曾細述Moran與家人的關係,當然更未寫到他有個姐姐),我在齋主第8篇福爾摩斯同人文(未公開,寫稿中)將詳述。
方索普的狙擊槍原本剩三發子彈,但在黑手黨攻進車廂內時已射完,槍被打掉,人被壓制,助H反攻時只得暫用Moran的槍,現在兩人的槍才會都沒子彈。
H童年時住過德比郡乃齋主自創梗,見齋主第2篇福爾摩斯同人文《走上絞刑台案》Part8或本子P98。
傑克遜和安斯特魯瑟為原作裡W的診所助手,前者出自《駝背人》(The
Crooked Man)案,後者出自《博斯科姆比溪谷秘案》(The
Boscombe Valley Mystery)。
原作《空屋》(The
Empty House)案提到Moran是英印俱樂部會員。在齋主《血紅假期》Part14或本子P288中,My曾到該俱樂部留信約MM談判(談判地點即該眼鏡行,乃我自設英國政府特務組織的秘密據點),故而這次My約Moran和方索普談判也照此模式(Moran上次擔心My會在密室談判時放毒煙亦出自Part14)。
My信上放的淡黃胃藥粉,讓Moran以為是毒粉,害MM、方索普及巴克爾全大驚小怪的段落,見齋主《血紅假期》Part14。因此這次Moran和方索普全都準備好手套才要看信(Moran那個是狙擊手開槍專用的皮手套,方索普的是和M上次所戴類似的亞麻布白手套)。
辛普森餐館出自原作《顯貴的主顧》(The
Illustrious Client)案,是歷史上的十九世紀英國頂級名店,詳見Wikipedia。
十九世紀尚未有血型檢驗,但齋主自設MM兩人皆是O型;以前M曾輸血給Moran成功,因此這次Moran可輸血給M。
Moran訂的眼鏡編號18400429,暗示他為
1840年4月29日出生(出生年來自原作,生日則為齋主自設);鏡片邊緣「S.
M.」則為Sebastian
Moran的縮寫。
My踩地磚開啟密室暗門,及My特務扮成車夫等事,詳見齋主《血紅假期》Part14及結尾(未公開而只收本子)。
前文(Part3)曾提到Moran信上用「花和香檳」作為死亡暗語,來自齋主《血紅假期》結尾(未公開而只收本子)裡,Moran一度被My逼得要替M頂罪而簽下自白書赴死,幸得M與My交涉付錢而保住性命後,M提到寧可破財,也好過來年帶花和香檳去Moran墓前探望,而Moran說自己不要花,只要六十年熟成的香檳。當時My正要離開談判用密室,聽到這句話;在此My故意提起「六十年熟成的香檳」,暗示Moran這次他一定會取上校性命。
謝謝大家耐心閱讀完Part7,
歡迎你們留言分享心得!
莫蘭中毒瀕死,方索普將被迫服毒自盡,
誰來拯救他倆?偵探、華生或教授,還是另有其人?
再次聲明Part7還不是結局!
未公開大結局2091字只收入本子不放部落格,
欲知大結局,請向我購本喔!謝謝你們!
目前齋主部落格小說連載貼文順序暫定如下:
明年要出本《紫珊瑚》中冊(紫789),
後年考慮出本福爾摩斯同人文22&23(尚在思考要怎麼寫),
開始動筆後,將連載在部落格上。
再次謝謝每一位耐心追文的讀者!
多謝你們的支持(鞠躬)!!!
閒逸齋主人莫凡 筆113.5.23.
3:44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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