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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年1月6日

加勒比海海盜小說7-10:《紫珊瑚》後傳一:〈珍珠光殞〉Part10

讓各位久等了!在貼上連載前,先報告一下,目前齋主手邊餘本如下(作品大意及連載請點書名連結詳閱)

l   (既刊)加勒比海海盜小說《紫珊瑚:乘風破浪》(2018)8萬字(250NT,郵資另計),剩最後1本!看海盜船長派瑟的友情孽緣,與瓊安譜出溫柔戀曲,力抗英法聯軍及黑巫師!

l   (既刊)福爾摩斯同人本《墨綠傷痕》&《血紅假期》(2023)18.8萬字(單本定價400NT,郵資另計),剩2本!看偵探與雷斯垂德打遍里昂,吃遍威尼斯,與華生絕地救援邁哥+從莫里亞蒂匪幫及黑手黨手上逃出生天!

l   (新刊)福爾摩斯同人本《偵探母子地下冒險記》&《莫蘭的承諾》(2024)15.3萬字(單本定價400NT,郵資另計),剩最後1本!教授和莫蘭慘遭黑吃黑,如何在福爾摩斯與華生神救援下逃離蘇格蘭?黑手黨主導的火車大劫殺又將走向什麼終局?

若你們有意購買我的作品,可來信齋主email jshw7654@gmail.com匯款給我而我把本子寄給你。謝謝大家!

今年5月我計劃於BIO歐美場出本《紫珊瑚》中冊(紫7+8+9

明年再出福爾摩斯同人本和第二部武俠小說,跟你們報告一下。

 

在後傳一Part9(紫珊瑚7-9)裡,

險遭韋勒烈虐殺的派瑟被偽裝成西班牙軍艦的

紫珊瑚所救,更挾持博尼埃准尉,

潛上法軍帥艦,欲救愛妻

但韋勒烈的魔爪已攫住瓊安……

派瑟和詹姆斯來得及救她嗎?

派瑟能否揮別誤殺愛妻的預示象,改寫悲慘的命運?

蒙森和班斯拉德到底能否復活懷特?

懷特最在乎的究竟是死敵派瑟,還是另有其人?

請看後傳一Part10

(不好意思,之前齋主以為10是最後一集,打字時發現太長了,

所以斷開成10&11Part11才會是最後一集,特此告知!)

 

以下是我的《紫珊瑚》後傳一簡介:

篇名:珍珠光殞(The Fall of the Pearl

時代:西元1693年,三部曲後一年

地點:*紫珊瑚(派瑟愛船)、土圖嘉港、*冰原島、*聖路易島、*希望之島、*多國軍艦(法軍帥艦+西軍帥艦「幻夢號」)(齋主自創地點標*)

視角:多視角第三人稱敘述

字數:Part15649字,Part26208字,Part36243字,Part47187字,Part59904字,Part611063字,Part78622字,Part810053字,Part913240字,Part1015672

創作時期:手寫稿107.3.19.-110.11.26.完成(初稿143111字),電子檔打字107.7.6.-113.12.18. 完成(電子檔111758字)

風格:深摯友情&愛情親情&奇幻&戰鬥微血腥&微悲

 

後傳一Part10角色簡介(標*為純原創人物,未受《神鬼奇航》啟發)(標**為此角色大家都以為他死了,其實未必):

²  主角群(正式出場):

l   派瑟.保羅Passer Paul):27歲,主角,英勇瀟灑的海盜船長(此角色部分受神鬼奇航》系列中的Captain Jack Sparrow啟發) 

l   瓊安.舒爾Joan Sure):20歲,詹姆斯幼妹,嫁給派瑟;在Part6中與泰倫斯至土圖嘉港打探消息,遭英法聯軍擒下(此角色形象部分受《神鬼奇航》中的Elizabeth啟發)

l   詹姆斯.舒爾James Sure):33歲,前英軍准將,派瑟妻舅兼好友;在後傳中遭海盜疑為官軍內間,與派瑟友情生變,Part8中受韋勒烈所迫,擒下派瑟阿爾弗雷德(*

l   韋勒烈Villary):英國公爵,皇家港總督懷特好友;劍法超群,濫權好色,暗戀瓊安多年,在前傳二上篇下篇裡與派瑟結仇(*)

l   蓋瑞.蒙森Gary Monsen):懷特侍衛長,劍法稱冠全英,忠貞不二,全心照顧沉睡不醒的懷特(此角色形象部分受《神鬼奇航》中的Mercer啟發)

l   泰莉蜜亞Telimia):加勒比海首席黑巫師雷迪恩之徒,曾與德莉奇亞之母娜馨希亞、派瑟外公安魯西及派瑟外婆帕蒂雅聯手封印師尊於礁湖下;在Part6裡與班斯拉德合作對付派瑟(*

l   安魯西Anruci):派瑟外公,冰原島里塔族祭司;在前傳二下篇執行以人命為犧牲的祭月儀式,險些殺死斯奇亞沃夫及其姪女與派瑟;在Part3裡和德莉奇亞告訴派瑟他會誤殺愛妻瓊安(*

l   德莉奇亞Delicia):47歲,聖馬丁島的神秘女巫,為布魯特索爾好友(疑似姐弟);在前傳三上裡曾救活派瑟,在前傳三裡則送派瑟紫水晶戒指和生命銀幣(此角色外貌及所住小屋部分受神鬼奇航》系列中的Tia Dalma啟發,性格及身世則為齋主自創)

 

²  配角群(正式出場):

l   雷內‧班斯拉德Rene Benserade):土圖嘉港兼聖馬丁島法國總督,輕佻喜謔、老奸巨猾又貪生怕死;在後傳中與蒙森和韋勒烈合作,力拚復活懷特(*

l   埃佛瑞.懷特Ivory White皇家港英軍總督,曾殺害派瑟童年好友保羅,在三部曲中因海嘯而遇難;在後傳中為班斯拉德所救,經好友韋勒烈以拉爾夫血祭而靈魂歸位,即將復活(此角色形象部分受《神鬼奇航》中的Beckett啟發,身世為自創)(**)

l   桑巴吉Sunbajee):35歲,紫珊瑚大副,前北非黑奴,暱稱小桑(Sun)(此角色外形及職位受神鬼奇航》1Barbossa的黑人副手及3的黑人海盜王啟發,性格身世為自創)

l   斯奇亞沃夫Schiawolf):50歲,紫珊瑚二副,前丹麥船長,暱稱小斯奇(Schi(此角色外貌戰裝部分參考北歐海盜王克勞斯‧史托提別克,性格為自創)

l   泰倫斯.舒爾Terrance Sure):前英軍上尉,詹姆斯堂弟,瓊安堂哥;在瓊安嫁給派瑟後仍暗戀她;Part9中暗放派瑟阿爾弗雷德後,與派瑟同遭韋勒烈所擒(*

l   沙爾尼‧博尼埃Charny Bonnier):法國准尉,與布魯特索爾有殺兄之仇;詹姆斯於他及法軍有救命之恩;在Part2奉班斯拉德之命,誘紫珊瑚海盜前往尋寶(*

l   阿爾弗雷德Alfred):紫珊瑚舵手,暱稱阿爾Al(此角色形象部分受《神鬼奇航》中的Cotton& Gibbs啟發)  

l   查特奇Chatterjee)、穆哈海Medhahye):前北非黑奴及法軍奴隸,現為紫珊瑚海盜(*

l   布里安Breean):28~29歲,紫珊瑚排槳手兼開炮長,蘇格蘭人(*

 

²  配角群(僅提及人名或相關情節,未正式出場):

l   布魯特索爾Brutusoul):派瑟摯友兼義兄,深沉有謀,在前傳三上曾救受輪刑將死的派瑟,自前傳三和派瑟同任紫珊瑚船長;首部曲裡煽動海盜背叛派瑟,流放派瑟和瓊安至荒島,後因派瑟反攻紫珊瑚並饒恕他而內疚自殺(此角色部分受神鬼奇航》系列中Hector Barbossa啟發)(**) 

l   佩爾Paire):法軍士兵。在Part9中尚救了派瑟和泰倫斯,佩爾則與派瑟身材膚色相仿(*

l   卡迪斯Cádiz):伊斯巴紐拉島西班牙總督,曾攻打皇家港,害派瑟父母遭流彈炸死(見首部曲;在Part6中因泰莉蜜亞施法而得永生(*

 

²  Part10文中歷史地名:

l   土圖嘉港Tortuga)在伊斯巴紐拉島(即今日海地)西北角,十七世紀加勒比海著名海盜據點,為法國殖民地

 

後傳一Part10關鍵詞句:「最後,她不再掙扎」、「但下一瞬她聽到的聲音,卻把她打落地獄」、「至少瓊安不會死在我的軍刀下,能夠平安」、「神情憔悴的蒙森愕然望著他,劍仍架在自己頸上」、「你們都沒想過,那傢伙心目中最重要的人……極可能是韋勒烈嗎?」、「不管他多少次選擇原諒,對眾弟兄曾經的背叛依舊難以釋懷」、「等大人甦醒,你我便重新為敵,兩不相欠」

 

文中稟持神鬼奇航》系列裡的習慣,對船隻(如紫珊瑚)都以陰性格「她」稱呼,大家看久了就會習慣的。

 

一起來看這篇精采的海盜小說吧!

~~~~~~~~~~~~

瓊安從沒這樣恐慌過。

在落入敵手的一刻,她以為自己的下場若非被鎖進牢房,就是面對絞繩圈;然而,當她看見泰倫斯被押走時大喊大叫、激動漲紅的面龐時,當她感覺將她雙手反綁的士兵手指隔著衣服,在她臂腕間輕移,不懷好意地低笑時,她忍不住扭動雙肩,想甩開這些無恥之徒。可是……

「睡吧,小女孩!睡飽了,醒來後才有勇氣面對將臨的苦難。」

輕柔的女聲傳來。瓊安一呆,隨即昏過去,陷入無夢的沉睡。

雖說無夢,但她仍有感覺:她感覺自己像一艘小船,漂流在月光下、大海中,隨波濤起伏而移動。沒多久,大海化為蓬鬆的羊毛堆,而她彷彿回到童年時,與泰倫斯在天鵝絨大床及羽毛被上嬉鬧的美好時刻,直到……

黑暗襲來,羊毛堆瞬間黏膩如沼澤。她想掙扎,卻不能動;想叫喊,卻發不出聲。

瓊安驀地醒來──可怕的不是噩夢,而是她睜眼後看到的、感覺到的,竟與夢中一模一樣!

「嗚……呃……」她尖叫,卻只聽見壓抑的微音──嘴巴被堵住了!是布團嗎?她吐不出來,皆因布團塞得太滿,堵住了她的叫聲。她似仍穿著衣服,但由於蒙眼黑布頗厚,無論她如何瞧,也瞧不清穿的是否原本那套紫白相間的水手服,還是已遭人換過,只能確定她已不再戴著軟帽,靴子也被人脫掉。

她一想到昏迷前經歷的一切,再堅強勇敢,也不禁恐懼:誰知道那摘掉她帽子、脫掉她靴子,把她蒙眼塞嘴,綑在床上的人會對她做什麼?她心臟急躍,奮力掙動,但腕踝的綑縛卻更緊,將她整個人拉成大大的「X」字。

最後,她不再掙扎。淚水從眼角溢出,卻未流下,只因一隻手忽然伸過來,溫柔輕觸她的面頰,拂去黑布下的那滴淚。

瓊安瞬間僵住。

那隻手不是派瑟的,不是她哥哥的,甚至不是泰倫斯或其他士兵的──那是陌生男子的手。

就是那個人!那個讓女巫為她施法沉睡,下令將她綑在床上的人。他已碰到我的臉了,接下來……要對我做什麼?

「舒爾小姐……可以的話,請容我喚你瓊安。」那人溫柔的道,嗓音如月光照亮深谷間的寒泉,透出幽魅般的氛圍,與派瑟那如同陽光下海面的爽朗形成強烈對比:「許久未見,你想必已遺忘我,甚至怕我、恨我,但我……我卻從未忘記你。」

這嗓音似乎在哪聽過,可撫觸怎如此陌生?就在瓊安百思不解時,那人又道:「你五歲時,我曾造訪你家;當我和令尊對談時,你就在地毯上嬉玩……我是韋勒烈公爵,你可有印象?」

那個花名在外的奸詐貴族!瓊安呼吸轉促,尖叫起來,叫聲卻再次遭布團堵住。

「有沒有印象,都無所謂了。我已忍了太久,等待這一刻……也等了太久。我想得到令兄的允許,再來迎娶你,和你圓房;然而,我先前拿下令兄,與他談話時聽得出,他對你名義上的夫君派瑟‧保羅和縱橫飄蕩的海盜生涯仍不無眷戀,只是為我的言詞迷惑,才答應誘擒保羅。」韋勒烈語聲柔滑似水,滑入她心底,而他的手也滑入她領口,摩挲她右肩:「現在……我的女神、我的珍寶,你已來到我面前。我不會放過這個大好機會。」

下一刻,公爵的呼吸聲迫近,近得她幾可聞到他的體味,而雙脣就這樣貼了上來,深吻她的右頰。

「我多希望能看著你的眼睛,撫摸你的身軀,吻著你每一吋肌膚。可是我清楚,你依然抗拒我,因為你太愛保羅。我不想看到你憤恨的眼神,聽見你的哭喊痛罵。」韋勒烈輕嘆道,而他感覺他的脣吻移往頸膚,左手仍把玩寶石般撫摸她肩頭,右手卻已隔衣撫觸她柔軟的腹腰。

停下!離我遠一點!瓊安無聲尖叫道,口水浸透布團,而公爵的手指水蛇般在她身上鑽來鑽去,隨即慢慢解開她上衣。

「是時候了,親愛的瓊安。」韋勒烈柔聲道。就在她感覺五顆扣子全被解開,渾身顫慄的一刻,他的手突然消失了,脣也移開了──莫非他在最後一刻決定作個紳士,放過我?但下一瞬她聽到的聲音,卻把她打落地獄。

那是皮帶鬆開,落到地板上的聲音。

「此刻保羅怕是早被處決,而令兄也再無選擇,只能接受我當他妹婿。你很快會發現,比起那個海盜,我更適合作你的夫君。我是真心愛你,瓊安。你會明白的。」韋勒烈微笑道,旋即十指以守護受傷鴿子般的輕柔,慢慢脫掉她的衣服。

△    △    △                          △                       

派瑟拉低帽沿,潛入下層艙走道。

他換上佩爾的衣帽,與同樣扮成法國士兵的斯奇亞沃夫和泰倫斯押佩爾登上敵艦,同行的還有為保全手下性命,不得不陪他們演戲的博尼埃。當韋勒烈迎上前來時,他急忙閃到泰倫斯身後,怕公爵認出他,旋又擔心敵人會先認出曾有幾面之緣的丹麥二副,更憂慮對手會揭開佩爾的頭罩。

幸好韋勒烈八成一心想著瓊安,目光沒在假士兵身上停留片刻,慰勞博尼埃後,又奚落了佩爾這個假派瑟一頓,便匆匆離開甲板。派瑟忙趁法軍守衛交班,一片混亂時,悄悄跟蹤韋勒烈而去。

但他跟丟了。

「鏗鏘!」「殺──」

上方艙板震動,幾滴血滲透木板縫,顯然巡邏艇中埋伏的紫珊瑚弟兄已登船,殺法軍一個措手不及。不過派瑟也清楚,敵方占人數優勢,這番廝殺只能拖時間,無法擊潰班斯拉德。

他必須儘快找回心愛的人。

「派──是你!」

海盜船長沒回頭──他聽得出那個聲音,是那個他曾無比信任,最後卻背叛他,將他押往希望之島上囚禁的人。

他等著好友將軍刀或佩劍架在他頸上,像在紫珊瑚船長艙時一樣。但過了許久,他仍沒感覺後頸冰涼,只隱約聽見前准將急促的呼吸聲。

「很訝異我為什麼在這裡,穿成這副模樣嗎?」派瑟諷刺的道:「我要去救你妹妹。你是要與我同行,還是阻攔我?」

「海盜的生活太危險了。你無法再保護她,但我可以!」詹姆斯激切低語道,同時派瑟感覺好友握住他左肩:「帶你的人離開吧!趁法軍反攻前快撤。我會找到瓊安,帶她和泰倫斯遠走高飛的。」

這樣也好……至少瓊安不會死在我的軍刀下,能夠平安……派瑟苦澀地想,點頭道:「好,你帶她走。但韋勒烈已去找她了──他不是你單打獨鬥能擊敗的對手。讓我們再次合作,救出瓊安,先回紫珊瑚,之後我會載你們到你想去的地方。這樣……可以嗎?」

後方一陣沉默,與甲板上的廝殺聲形成強烈對比。一會兒後,詹姆斯握肩的手變緊,將派瑟的身子輕輕扳過來,給他一個擁抱。

「走吧!去找瓊安。」詹姆斯低語道。

派瑟心裡也不知是什麼滋味,想說話,又無話可說──在犧牲、拯救、誤解與背叛後,他們間的共同話題也只剩好友的妹妹和他的妻子了。

兩人默默走了數十步。或許是因士兵都衝上甲板作戰,下層艙廊道極靜,丁點腳步聲都清晰可聞;他倆轉幾個彎後,忽然聽見一男一女的說話聲。兩人同時停步,望向右前方那扇門。

「是韋勒烈和瓊安?」派瑟以脣語道。

詹姆斯瞪他一眼,以脣語答道:「你配作我妹夫嗎?瓊安的聲音才不是這樣。那男的亦非韋勒烈,但我總覺得他的嗓音挺耳熟。」

一道靈光劃過派瑟腦海。他抓住好友肩頭,激動低語道:「是蒙森!一定是他!那女的是泰莉蜜亞女巫!」

詹姆斯倒吸一口涼氣,輕聲道:「聽班斯拉德說,蒙森幾乎不離懷特床邊,也就是說,懷特……現在在房裡?

派瑟當機立斷,恢復脣語道:「把軍刀還我。我進去收拾他們。你先去對付韋勒烈。等我解決掉他們,再去助你救出瓊安。」

詹姆斯蹙眉低聲道:「你竟把懷特看得比我妹還重要?」

派瑟忙道:「不是這樣的!女巫法力無邊,蒙森又劍法高絕;要是你我抱瓊安逃走時,遭韋勒烈和他倆前後夾擊,怎逃得出去?」

詹姆斯只得解下腰畔軍刀還他,以脣語道:「小心點!我等你。」

派瑟心頭湧起闊別以久的戰友情懷,卻又明白這只是暫時的,不由得更感傷懷,接過軍刀連鞘,點頭道:「你也是。」

前准將悄步離去後,派瑟來到門口,忽然一陣心亂:他真想推開艙門,望見懷特嗎?相鬥相殺這麼多年,除了恨,他是不是對英國總督也有幾分敬重相惜?比起班斯拉德和卡迪斯,懷特更像他真正的對手。萬一他推門而入,真看見懷特半死不活地躺在床上……

我能狠下心,舉刀刺入對方胸膛嗎?

但童年好友被吊死的景象旋即浮現腦海。他下定決心,將門推開一線,而這時房內爭論聲變大;他立刻屏氣凝神,專心聆聽。

「你現在就要走?大人都還沒醒,你如何能走?」

「該做的我都做了,為何不能走?」

「泰莉蜜亞女巫,你是否……討厭韋勒烈公爵?」

「我討厭的不是他,是他要我施法弄昏舒爾小姐,好待她醒來後,發現自己被綑在床上,任他恣意玩虐!我也是女人,我不想看下去。我要走了。」

「可……可是大人尚未甦醒。若你不以保羅的血肉為他施法,他如何能──」

「我留下一串施過法的白寶石鍊,稍後你可為他佩戴在胸前。只要那個他最在意,對他而言最重要的人死去,白寶石自會感應到那人的靈魂,化為血紅,喚醒他。你若有急事找我,亦可輕按白寶石,即可在心底與我對話。」

「『那人』?你為何不講保羅?你認為能喚醒大人的不是他?」

「你也發現了吧,蒙森先生?上次派瑟船長遭焚得奄奄一息,而我後來重返船上,問你當時懷特總督可有動靜,你是怎麼說的?『大人連眼皮都未眨,毫無清醒的跡象。』當然,我無法斷定那海盜是否你們要找的人,或許得等火化他才知道,但也許……你們根本抓錯了人,不是嗎?」 

「難道那人是我,或班斯拉德總督?」

「你最好希望自己不是。否則你怕就得拔劍自刎,再讓公爵或班斯拉德將你燒得連骨頭都不剩了。」

「鏗!」

拔劍的輕響傳來,接著是蒙森沉穩堅決、一往無回的語聲:「我可以死,我不在乎,只要能讓大人醒來。我死後麻煩你施法把我燒了吧!若大人還無法甦醒,請你轉告韋勒烈公爵,要他務必取下班斯拉德人頭,可以嗎?」

「我是無所謂,但我尊重你的選擇。」泰莉蜜亞淡淡道。

派瑟如遭雷擊中,呆愣半秒後,撞開艙門,大叫道:「住手!」

一襲破舊軍服,神情憔悴的蒙森愕然望著他,劍仍架在自己頸上。反倒是女巫眸間閃過訝色,飄然而來,微笑道:「你都聽見啦,派瑟船長?」

派瑟揚起軍刀,指著她鼻尖,苦笑道:「你們商量著內鬨,原也不關我事;我只怕你們全猜錯了,也殺錯了人。」

蒙森終於垂下劍鋒,盯著他道:「你什麼意思?」

派瑟看不到懷特,但他曉得英國總督就在侍衛長身後的床上。他迎上敵人的目光,道:「你們都沒想過,那傢伙心目中最重要的人……極可能是韋勒烈嗎?」

「什麼?」蒙森臉色倏地泛白,失聲道:「休得胡言亂語!」

「我胡言亂語?我要是沒進來,你不就死了?我沒事阻止你自盡做什麼?」派瑟垂下刀鋒,雙手一攤,聳肩道:「我只是坦白說出心中的猜想罷了!你若不信,就來打一場,再把我抓起來燒一次試試看,不就曉得了?」

蒙森一語不發,表情卻已有少許軟化。「這正是我好奇的。」泰莉蜜亞柔聲道,凝視年輕船長:「你本可隔岸觀火,任蒙森侍衛長屍橫就地,甚至在我離去後一刀結果懷特總督,卻偏要冒生命危險出面阻止。為什麼?」

派瑟搖頭嘆道:「因為我挺羨慕懷特,有蒙森先生這樣陪伴他、守護他,不惜為他而死的部屬。論海戰,我比他在行,但作為領袖……我實在是比不上他。」望向侍衛長,一字字道:「若我明知真相,仍任你自刎,也不配作你的敵人了──我是海盜船長,不是卑鄙小人!」

艙房內一片寂靜;片刻後,遠處忽然傳來一聲悲憤怒喝,以及尖叫,令派瑟渾身一顫。

「快去救人吧!這一次,我不會阻礙你。」泰莉蜜亞輕嘆道:「誰勝誰負都與我無關。或許來日我會與你、德莉奇亞和安魯西決一死戰,不過此刻我只想離開,找個安靜的地方好好修練。保重了,兩位!」一旋身,化為淡金光霧,消失無蹤。 

派瑟呆了兩秒,望向蒙森。侍衛長朝他拋去一個「你以為我有閒情理你嗎?我只想照顧好大人」的眼神,收劍入鞘。派瑟精神大振,忙道:「謝啦!」轉身衝出艙房,在走廊上衝刺,剛好撞見一幕令他驚駭萬分的景象。

△    △    △    △                       

「噹!碰!」劍落地;詹姆斯捂著淌血的右腕倒下,倒在妹妹床邊的地上。

「哥!」瓊安尖叫道,卻掙不脫綑綁,只能眼睜睜瞧著韋勒烈繫回皮帶,朝詹姆斯步步進逼。

「你太聰明,卻也太笨。」公爵搖頭微笑道:「笨在居然相信我會保持紳士風度,不碰令妹;聰明在至少及時省覺,找到此處。可惜哪!若你晚進來三秒,令妹便將完全屬於我。」

「作夢!」詹姆斯怒道,想掙扎坐起,但敵人的劍已抵住他咽喉,讓他無法再說。他絕望的目光投向瓊安,暗恨為何不一進來就斬斷妹妹手腳綑索,而是先扯下她的蒙眼布及塞嘴布,這樣即使他戰死,她仍有機會逃生,但現在……

「親愛的瓊安,你若想救令兄,」公爵柔聲道,嗓音彷彿貓咪低鳴,眼神卻獵豹般精爍:「只需答應嫁我,將身子許給我;只要三分鐘,我便會讓你成為世上最幸福的女人……否則他就死。」

「卑鄙!」瓊安尖叫道,淚水奪眶而出。詹姆斯看在眼裡,悲憤如火山爆發,將他淹沒;然而,他卻已無能為力,只能看著公爵劍交左手,仍抵住他喉嚨,另一手則抬起瓊安纖巧的下巴,俯身在她脣間深深一吻,然後──

「唰!」

白光一閃,軍刀如海鷗疾翔,掠過詹姆斯面前,插往韋勒烈左肩!公爵卻毫不訝異,劍反手一挑,竟挑飛來刀,同時拔出腰畔槍,微笑道:「你果然來了,派瑟‧保羅。我聽甲板上鬧得一塌糊塗,又見舒爾准將跑來救妹,就曉得一切定是你的手筆。」

派瑟衝進艙房,接住軍刀,強迫自己不再多看衣衫不整的瓊安一眼,滿腔震驚卻未消退。詹姆斯於公爵出劍時,趁機挪開身體,設法碰到剛才墜地的佩劍;當他終於觸及劍柄時,敵人的銀短槍卻瞄準他心臟。

「放了他們。」派瑟堅決的道。

「這笑話不好笑──我還想再多抓一人,在他胸前將我的姓氏劃完呢!」韋勒烈淡淡笑道,一瞥年輕船長胸膛上包紮過的「V」字劍傷:「你殺了她兄長,我就放了她。」

「什麼?」瓊安和派瑟一齊失聲道。

詹姆斯眼前一陣模糊,全身冷汗直冒:敵人得不到妹妹,就從奪取她的心下手!派瑟擺明無法救走他們兄妹倆,若只能擇一,當然是救瓊安而非他。一旦派瑟殺了他,縱使能攜瓊安重返紫珊瑚,妹妹也必永遠痛恨派瑟;另一方面,公爵可擺脫殺人罪名,好跟英國士兵交代。當妹妹走投無路,遲早會回到韋勒烈身邊,因為屆時她必已和派瑟鬧翻,再無選擇。

「我給你三秒鐘,」公爵輕柔的道,字字如毒蛇吐信時發出的「嘶嘶」聲:「你不下手,我大可射死他後再來對付你。一、二、三──」

「慢!」派瑟大叫道,軍刀轉向,指著妻舅:「我殺。」

瓊安一臉驚駭。「聰明。」公爵微笑道。

「但有個條件,」派瑟沉聲道:「你不只要放了瓊安,還要讓我和我的弟兄安返紫珊瑚,三天內不得追擊!」

「這沒問題,我可代班斯拉德答應你。」韋勒烈從容道,槍口對著詹姆斯,劍則斜指瓊安咽喉:「殺吧!」

詹姆斯頭皮發麻,望著海盜船長一步步走向他,突然想起先前在紫珊瑚船長艙制住派瑟時,激動下說的話:「你我已再非朋友,因為你根本不信任我!」如今,輪到他自食其果了──他就要以心口的熱血為衝動的話付出代價了。

△    △    △    △                   

派瑟一看詹姆斯的眼神,就明白妻舅認定他會殺他──連韋勒烈都不信他下得了手,好友卻深信不疑。為什麼他們的關係會落到這般田地?當年推心置腹、並肩作戰、冒死相救的歲月,回憶起來,卻是如此悲哀而可笑。他真想一拳揮在前准將鼻樑上,把對方打醒。

他緩緩揚起軍刀,劈下。

刀劈下的瞬間,他看見詹姆斯閉起雙眼──這樣也好,就沒人能阻止他將做的事。

「唰──哧!」

軍刀劃過詹姆斯面前,削落前准將一綹褐髮後迴轉,刺入派瑟自己的腹部。

瓊安的眼神從驚駭變成悚懼。公爵也愣了一下,垂下槍劍,失聲道:「你──」

派瑟沒說話,只是伸腳一踢,將妻舅的劍踢入好友掌中,隨即拔刀!刀從他體內拔出的一刻,他聽到瓊安尖叫,聽到詹姆斯倒抽一口氣;他卻不覺得痛,用盡餘力,連人帶刀朝韋勒烈撲去!

公爵架住軍刀,槍口抵住他心口,而這就是他想要的──這是詹姆斯兄妹唯一的機會;他相信好友會抓緊良機,割斷瓊安的綁縛,帶她衝出去。敵人意圖將他折磨至死,而非一槍斃命,對要不要開槍必然猶豫;萬一對方扣扳機,那也很好,因為事情就了結了:

這樣他就能改變命運,不會在紫珊瑚上誤殺瓊安。

即便韋勒烈不開槍,他也撐不了多久──腹部的血還在流。詹姆斯痛恨他,又不忍親手殺他;他只有自我毀滅,才能為兩人的冤孽友情劃下句點,就像當初布魯特索爾不願得他寬恕,寧可舉槍自盡一樣。

然而,命運的轉折再次出乎他意料。

「轟!」

一聲巨響炸得派瑟耳內發麻,頭嗡嗡作響;艙壁已被炸出大洞,而無數碎木片宛若風暴,將他和韋勒烈炸飛。他聽見愛妻及妻舅驚呼,也聽見公爵尖叱,但遭氣流沖激翻滾的他卻無法思考,更無法救人,直到「碰!」地重重跌下,昏了過去。

△    △    △    △                     

「副桅要倒了,要倒了!快來固定!」

「右舷人呢?快派弟兄補位!」

「叫划槳的弟兄賣力點,不然我們會被追上!」

「你身上有傷,先下去看船長怎麼樣了。這裡交給我!」

遠方的命令及呼叫此起彼落,彷彿浪潮拍打岩石。派瑟深深吐出口氣,睜開雙眼,只聽門「碰!」地遭大力撞開,腳步聲移近,然後是驚喜交加的粗豪嗓音:「船長!船長!你醒啦?」

「小……小斯奇?」派瑟喃喃道,迎上二副激動的眼神,同時省覺自己躺在冰涼的艙地板上,左邊是吊床,右側則是大圓桌,桌腳的陰影籠罩他大半身軀:「這裡是……」 

「紫珊瑚,船長。你傷勢嚴重,躺進吊床內不方便治療,大夥兒只好把你放在地板上。」斯奇亞沃夫認真的道,黃鬍上沾滿血漬:「你要感謝舒爾先生:他把握小桑指揮弟兄們朝法國佬開炮的良機,擊傷韋勒烈公爵,救走你和瓊安小姐──」

「轟!嘩啦!」

上方傳來炮響及浪濺聲,顯然是敵人開炮沒打中,炮彈落進海裡。派瑟清楚追來的定是法艦,卻不把班斯拉德放在心上,而是解開乳白長衫,檢視腹傷包紮,目光再移往黑褲和皮靴,及掛在衣帽架上的外套、背心與船長帽,最後望定懸回艙壁上的軍刀。

一切如夢似幻……太不真實了。

他真的回來了。他沒有死。他回來了。

「我當時在甲板上奮力衝殺,眼看官兵越來越多,從艇上來支援的弟兄逐一倒下,便想殺回下層艙去找你。途中我撞見佩爾,喝令他把你的衣帽脫掉還我;他假意照辦,趁機攻擊我,幸好小桑恰巧開炮。」斯奇亞沃夫笑道,蹲在他身前,厚實的手掌拍拍膝蓋:「那蠢傢伙竟被炸裂的艙壁射穿心臟,死了!活該。」

派瑟心想不妙──他跟博尼埃借佩爾時,曾保證佩爾的安全;佩爾現竟死於紫珊瑚炮火下,他怎麼向准尉交代?丹麥二副大概是看他臉色陰晴不定,安慰他道:「別煩惱了,船長。若我當時站前一點,碎木片也可能射死我啊!況且博尼埃本就跟你有殺兄之仇,不管你守不守諾言,他仍會報復你的。倒是舒爾先生他堂弟──」

「泰倫斯怎麼了?」派瑟愕然道,一把抓住他衣領:「難道他……死了?」

「比死還慘。我在走廊上撞見瓊安小姐和舒爾先生抱著你,便與他們一起逃上甲板,卻見博尼埃已把他──」斯奇亞沃夫說到一半,整艘船忽然一晃,似觸礁或被什麼東西砸中。軍刀震落,「哧!」地插進艙板,距派瑟臉頰只有一公分。丹麥二副差點摔倒,全靠抓住桌腳才勉強穩住,叫道:「沒事吧,船長?」

派瑟搖搖頭,道:「我沒事,但紫珊瑚就快有事了。扶我上去!」搖搖晃晃站起來,拔出軍刀,又去拿外套和背心。

「你這樣太冒險了,船長!」斯奇亞沃夫慌忙起身,叫道:「舒爾先生才剛包紮好你的傷,上去代你指揮;你不好好休息,傷口會迸裂的啊!」

「別擔心,小斯奇。我不會有事的。」派瑟微笑道──他早有感覺,自己從聖路易島火劫歸來後,也不知德莉奇亞為他療傷時做過什麼手腳,他受傷後復原的速度似較往常為快:像前不久在小船上,他掙脫綑縛,與韋勒烈激戰時,就看到敵人眼中「你這小子為何傷沒兩天還能打?」的震驚神色。他著裝完畢,戴上船長帽,握緊軍刀,昂然走出艙房,而斯奇亞沃夫忙追在他身後登上木梯。

甲板上海盜四散奔逃:有人驚恐大喊,有人蹲下抱頭發抖,也有人按著被炸傷的右腿哀嚎;然而,更多人卻在瓊安命令下,搬來大木箱,將它們拆開成木條,持鎚敲打,修補遭炸損的船舷和甲板。布里安從他們身旁衝過去,直奔下木梯,要划槳的海盜加把勁,划離敵船炮火射程。查特奇和穆哈海則吆喝著,要其餘海盜趕快填充炮彈,反擊法軍。

誰也沒多看兩人一眼,可見情勢的危急。

即便在猛烈炮擊聲、強風振帆聲、叱喝喊叫聲及敲釘補船聲交響樂般的合奏下,派瑟仍聽見指揮台上傳來爭吵。他略一蹙眉,走了上去。只見好友背對著他,與桑巴吉激烈爭論,而掌舵的阿爾弗雷德則神情擔憂,目光不時投往海上,顯然是煩惱敵人越追越近,己方卻還在內鬨。

「吵什麼呢,小桑?」派瑟笑道,晃到舉起拳頭的大副身前,截斷兩人的爭辯:「吵著被俘後問絞時誰先誰後嗎?敵船已近到我不用望遠鏡都可看見法國海軍旗了。」

桑巴吉垂下手臂,尷尬的道:「你怎不待在下面呢,船長?你被救回來時傷成那樣,大夥兒還以為你死了呢!快回去休息吧!」

「正因情勢不利,你才會叫小斯奇到船長艙找我,看我有沒有法子扭轉戰局,對吧?」派瑟反問道,拍拍他肩頭,又與撲上前來的老舵手擁抱,笑道:「別激動嘛,阿爾!好好掌舵,免得班斯拉德還沒轟中指揮台,我們就翻船了。」

阿爾弗雷德滿臉通紅,忙重新穩住舵輪。詹姆斯卻未關心,也沒擁抱,只是深深看了好友一眼,沉著的道:「海戰我是比不過你,不過紫珊瑚輕靈迅捷,大炮不多;若換了希望號,由我指揮作戰,未必會輸給你。」

「可惜你要擊垮的不是我,是班斯拉德。」派瑟苦笑道,抬頭一瞥劇烈振動的帆身:「現在是逆風,風很大,對擅於順風遠航的紫珊瑚不利;除非我們撤帆加槳,她才能全速航行,逃離法軍炮火。」

前准將抿緊下脣,神情凝重,低沉的道:「二副沒告訴你嗎?我以為他去找你時會跟你說的。我不主張撤帆逃亡,因為……泰倫斯已落到敵人手上。」

「什麼?」派瑟失聲道,驀地明白先前斯奇亞沃夫來不及說完的話,也想通詹姆斯怎會和桑巴吉起爭執:好友定是堅持折返救人,而大副卻不希望全船弟兄為此枉死於敵軍炮火下。

「你懂了吧,船長?舒爾先生實在太誇張了。」桑巴吉搖頭道,順帶瞪詹姆斯一眼:「我是很感激他救回你啦!但你別忘了,若非他吃飽撐著,抓走你和阿爾,情況又怎會變成現在這樣?」

派瑟發呆一會兒,才道:「不然把壓艙的幾袋麵粉抬上來,趁風灑往班斯拉德帥艦,嗆昏他們?」

詹姆斯哭笑不得的道:「這叫什麼主意?麵粉又非石灰或毒煙,灑了有用嗎?況且若要灑中敵軍,須等敵船再靠近些,屆時紫珊瑚必先進入敵方炮火射程;還未等你打開麵粉袋,我們早被法軍轟飛了!」

「但我們不能犧牲泰倫斯。」派瑟斷然道:「他曾幫助我和阿爾。我不會拋下他。」

阿爾弗雷德嘆道:「我們也不想拋下他,船長,問題是──」

桑巴吉激動的道:「舒爾先生害你害得還不夠嗎?船長你何必去救他的──」

「轟!劈啦!」

指揮台一震猛晃,而台上眾人猝不及防,全數摔倒;距梯級最近的斯奇亞沃夫甚至滾落甲板,呻吟呼痛。派瑟額頭撞上舵柄,頭暈眼花,然仍與老舵手穩住舵輪,以免紫珊瑚翻船。

「看吧!副桅的橫椼斷了。」黑人大副咕噥道,爬起身來,指著被炮彈轟爛的桅椼:「這下糟了。」

「看!」詹姆斯突然一躍而起,以望遠鏡遙觀敵船,叫道:「那是泰倫斯!」

在甲板上指揮海盜的瓊安聞聲望來,而派瑟忍不住鬆開舵輪,衝到妻舅身邊。詹姆斯臉色慘白,把望遠鏡遞給他;派瑟接過一看,驚愕到差點甩脫望遠鏡。

在三百公尺外的敵艦上,泰倫斯被博尼埃押上指揮台,衣髮皆血,雙手反綁,神情痛苦。班斯拉德卻神采飛揚,一襲猩紅滾銀邊外套,在他倆身旁轉圈圈,彷彿與隱形舞伴共舞,不時笑著一瞟紫珊瑚,但派瑟卻完全笑不出來。

這是班斯拉德的報復,報復他們害「死」懷特,讓英國總督在幽冥與人世間徘徊;然而,此刻他們已無力阻止慘劇的發生。

「舒爾啊舒爾!你撕毀我們的協議,背叛了我和韋勒烈,你堂弟就要為此付出代價。」法國總督高喊道:「還有保羅:舒爾他堂弟是為了救你而死的,你永遠欠他一條命,痛苦一輩子!」倏地立定,轉頭朝台下叫道:「準備絞刑!」

「不!」瓊安尖叫道,衝上指揮台,摟住派瑟的脖子,哭道:「求求你開回去吧!我不要他死!」

派瑟目光越過她,與詹姆斯視線交會,清楚彼此都只想著一件事:回去也沒用,卻不能不回去。

「轉向!全速折返!」他下令道。桑巴吉嘆了口氣,協助阿爾弗雷德轉舵,同時朝指揮台下的海盜喊道:「弟兄們,準備作戰!」

△    △    △    △                       

蒙森靜靜地坐在懷特身旁,而懷特依舊沉眠不醒。

回想起早先對派瑟的處置,他後悔嗎?他不後悔;然而。派瑟的推斷是否正確,他也不知道。他唯一知道的是,自己雖效忠懷特,且痛恨海盜,卻也是富榮譽感的軍人:撇開敵對立場不談,派瑟以德報怨,阻止他自盡,已教他生出好感,感到必須放對方一馬,以償還人情;相較之下,傲慢好色的韋勒烈雖是貴族,反而讓他心生厭惡,只想敬而遠之。

問題是,這兩人誰死了才能救大人?

班斯拉德快追上紫珊瑚。一旦海盜全軍覆沒,派瑟也遭擒伏法,懷特卻仍未醒,豈不代表該死的真是韋勒烈?韋勒烈劍法與他相若,又比他狡猾,當真生死對決,他亦無把握取勝。除非……

「走!快走!」

蒙森聞聲一愣,起身來到門邊,將門打開小半,向外望去。只見兩名法軍士兵押著一個衣著破爛的人經過走廊:那人眼蒙黑布,嘴巴被布團塞住,手又遭反綁;他一時看不出是誰,只確定對方並非派瑟,皆因海盜船長比那人要矮。

「還以為你眼中只有埃佛瑞,蒙森先生。」

不慍不火的嗓音從走廊另一端傳來。蒙森敞開房門,冷笑道:「我不能關切敵俘嗎?你在此做什麼,公爵?」

韋勒烈走向他,與押送士兵錯身而過,聳肩道:「被宰掉的海盜這麼多,屍體堆滿甲板,逮著一個押進牢房拷問亦不稀奇,何必關切?倒是剛才班斯拉德導了齣處決大戲,觀眾都哭成一片了!可惜你未上去觀賞。」

「處決誰?」蒙森失聲道,心口一緊:「難道是……保羅?」

韋勒烈倚著門框,略搖頭,嘆惋的道:「是泰倫斯‧舒爾。可惜呀!當我聽到紫珊瑚遙傳來的哭聲時,奔上甲板一看,那青年已在主桅上被高高吊起,沒多久就停止掙扎了。堂堂前上尉落到成為烏鴉口中食,也真是悲慘;我得快去安慰我的美人兒,教她別為堂兄哀泣了。」

蒙森總算明白「觀眾」是在紫珊瑚上遠遠目睹泰倫斯遭絞死,因而痛哭的瓊安,不禁為眼前人若無其事的殘忍心寒;他雖也奉懷特命令做過不少陰狠事,卻不曾如公爵般享受旁人的痛苦,更不會欺凌弱女子。

但公爵畢竟是總督大人摯友,他不願批判,遂側望向室內的懷特,低沉的道:「誰死我都不在意,我只想守護好大人。紫珊瑚還有多遠?」

「五十公尺,快追上了。」韋勒烈笑語中透出興奮:「我會親手逮住保羅,讓他目睹心愛的人嫁給我,再將他燒死。」

蒙森忍不住回頭,與他視線交擊,道:「若她堅決不嫁給你呢?」

「那我只好殺了她了。」公爵輕鬆的道,撥了撥衣領:「反正我得不到的女人,是絕不會讓海盜船長占有的。」

△    △    △    △       

「轟!轟!轟!」

木裂濺,人驚喊,血浪飛;派瑟卻一動不動,握緊指揮台木欄,視線移往甲板上無畏炮火、抓緊繩索,準備與詹姆斯盪至敵艦衝殺的瓊安,心情五味雜陳。

絞刑已執行。當泰倫斯──那名死囚雖蒙眼塞嘴,但從衣著看得出,該是先前被押上指揮台的泰倫斯──在班斯拉德的大笑聲中,為眾士兵扯動繩索而高高吊起,垂死掙扎時,派瑟將望遠鏡塞回好友手中,不忍再看。他望著瓊安與詹姆斯爭奪望遠鏡而不果,哭倒在哥哥懷裡,腦海卻浮現在希望之島上,泰倫斯與他的對話:

「其實……這正是我希望的結局。我本就不想放你走的。」

「我知道。」

「你知道?」

「我早就猜到了。你喜歡瓊安,對不對?」

他望著瓊安淚落如雨,決心復仇的面龐,覺得她對堂兄的感情比對他的愛更熾烈,畢竟他們皆出身貴族,自幼青梅竹馬,而他……或許他只是她對海上冒險生活的渴望投射出來,寄託心靈的象徵罷了。正如詹姆斯暗示的,他倆確不適合在一起。

只因貴族與海盜,官家小姐與海盜船長的差異,從沒改變過。

「船長?」桑巴吉一聲輕喚,將派瑟的心思拉回現實。他迎上大副憂心忡忡的眼神,出奇地恢復平靜,道:「待會兒我隨詹姆斯和瓊安殺上敵艦,去取班斯拉德性命;你們伺機開炮反擊,不必顧慮我。若我有不測,紫珊瑚就交給你了。」

桑巴吉失聲道:「交給我?船長,你這是──」

「我要你繼任船長,保護好弟兄,繼續對抗官軍。」派瑟輕輕道,目光重返炮火稍歇的敵船:此刻兩船僅相距數十公尺,近到眾海盜皆可望見士兵持槍拔刀,準備迎接白刃戰。

黑人大副眼神一黯,點了點頭。派瑟拍拍他的寬肩,轉身走下指揮台。他才走出幾步,身後忽然傳來阿爾弗雷德的呼喚:「船長?」

告訴我,我現在……是否比布魯特索爾好一點了?若時光倒流,你們還會背叛我嗎?派瑟有股衝動,想回頭對兩人問出這番話,卻什麼也沒說,抬手後揮,走向詹姆斯兄妹,似在向下屬及愛船作最後的告別。

在自尋死路的前一刻,他終於發現,不管他多少次選擇原諒,對眾弟兄曾經的背叛依舊難以釋懷,正如他無法藉詹姆斯來忘掉布魯特索爾。他只願以死來保護瓊安,守護紫珊瑚,讓他在乎的所有人得到美滿的終局。

△    △    △    △                       

數公里外,冰原島。

安魯西一拂白袍,走入冰磚打磨製成的聖殿房間,對淺啜玫瑰花茶的女巫沉聲道:「那一刻快到了,我感覺得出。」

德莉奇亞放下茶杯,新月眉下的墨綠雙眸流露少許黯然,旋復歸平靜,慢慢道:「一切都是命定:你外孫再如何逃避,終究避不開親手殺死摯愛的悲運,就像我費盡心機,一樣無法阻止布魯特索爾與他相識、結拜、背叛及自盡。」

安魯西沉默不語,片刻後才道:「但我當時並未預見那孩子的結局。儘管他蒙你援手,暫且逃離遭火刑處死的劫難,但法軍火力強大,韋勒烈劍術超群,海盜與他妻舅又多有衝突;紫珊瑚一旦與官軍交鋒,怕將船毀人亡。」

「或許……我不該在他傷癒後過早離開。」德莉奇亞幽幽道。

「這不是你的錯──我們誰也無法改變命運。泰莉蜜亞該已脫離法軍,重返隱居修練的生活,因為她和我們相同,知曉不該干涉凡人的命運。」安魯西緩緩道,望向杯中餘茶,彷彿看見茶影倒映出自己眼中的殺機:「那孩子的愛人會死,韋勒烈也會死──我說過,公爵將自行登島來祭月神,屆時我下手必不再留情。」

德莉奇亞搖了搖頭,似對殘忍恐怖的祭月儀式不以為然,語重心長的道:「韋勒烈公爵雖好色,終究罪不致死,預示象裡那女孩也非他親手所殺。你真要如此?」

「誰敢讓那孩子傷心難過,我必不放過他。」祭司淡淡道:「別說韋勒烈,就算布魯特索爾復活,我也絕不放過他。」

女巫沉默下去,眼神轉為揉雜愧疚的傷情思憶,低聲道:「別說這些了。官軍內間還在紫珊瑚上,我們卻因情急心亂,一直無法『看』到那人的樣貌,及早警告派瑟船長,真令人擔心。」

「沒什麼好擔心的。」安魯西徐徐道,坐下來舉杯微啜:「那孩子必須靠自己的力量逃出生天,失去最在意的人後,仍有勇氣活下去,才配作我安魯西的外孫。」

△    △    △    △                       

「殺!殺!我要殺了你!」瓊安怒叫道,剛盪至法艦甲板上,便朝為士兵簇擁的班斯拉德攻去。

班斯拉德大驚失色,往後飛退,朝通向下層艙的梯級退去,尖叫道:「快……快攔住她!」

「殺!」博尼埃大喝一聲,領著近百名士兵衝上前,與瓊安、詹姆斯及盪上軍艦的二十名海盜戰作一團,剩下的士兵則射擊紫珊瑚。瓊安在混戰中尋找班斯拉德,但法國總督較矮,眨眼間淹沒在人海裡,也不知他是退到下層艙房,還是躲在甲板上某處。

派瑟晚妻子和妻舅片刻盪上敵艦,正煩惱該去哪尋班斯拉德,隨即認為該先把泰倫斯的遺體弄下來;不料忽聽「轟劈啦!」巨響,他立足不穩,連圍攻他的士兵也紛紛摔倒。等他重新起身,只見主桅雖仍完好,橫椼卻被炮火炸掉大片,吊著泰倫斯的繩索斷裂,前上尉的遺體當然也不知被轟飛到哪去了。

「唰!」

劍風貼耳颳起。派瑟前仆閃避,一反手,軍刀疾後挑,但某個東西已抵住他後腰──

那是槍口。

「拋下刀,派瑟‧保羅。」韋勒烈的嗓音傳來:「我說過要拿你當午餐的。忘了嗎?」

派瑟暗恨自己愚蠢,竟遭對手那一劍分心,沒想到敵人是在聲東擊西。他保持鎮定,控制身體不顫半下,道:「我若不拋,你敢殺我嗎?不怕瓊安這輩子都不原諒你?」

「若她真不原諒我,我必取她性命。」公爵輕柔平靜的道:「我寧可毀掉她,也不會任她遠去。」

派瑟心底一寒──這傢伙可比懷特、班斯拉德和蒙森還冷酷殘忍!衝口道:「你一槍轟死我,懷特也不會復活!你不知道他最在意的人是你而非我嗎?」

槍口輕晃,似是韋勒烈的手抖了一下,而公爵語聲旋即變得低沉,穿透甲板上喧鬧的敵我交鋒聲,射入派瑟耳際:「任你花言巧語,也改不了落在我手上的事實,你再不拋下刀,我不但殺你,還會先要舒爾准將的命!」

派瑟不由自主朝人群中的詹姆斯望去,剛好詹姆斯亦朝他望來──在那瞬間,好友眼中的驚愕化為恐懼,令他心頭生出莫名的喜悅,感到對方仍在乎自己。但下一刻右頸驟涼──公爵的劍正抵住他頸側,緊到頸膚滲血;同時槍口移離後腰,改瞄準誰不問可知。

「我再說一次,最後一次,」韋勒烈一字字道:「拋下刀。」

軍刀從派瑟指間落下。他雙臂被公爵反扭向後,旋於「喀答!」聲中上了手銬;接著韋勒烈還劍歸鞘,朝前准將叱道:「過來!」

詹姆斯緩緩來到兩人身前,冷冷道:「我已叛過他一次,與他恩仇兩清。你休想以他迫我做任何事情。」

「喔?真的嗎?」韋勒烈反問道,脣畔揚起一抹輕笑,指腹移上扳機:「那你何必一見他棄刀就俘,便乖乖過來?」

前准將臉容頓時蒼白僵硬,如冬夜裡的白楊樹,咬牙道:「你想如何?」

「把令妹嫁給我,她才會幸福──跟著保羅,只有死路一條。你若同意,我可囚保羅於土圖嘉港地牢,暫留他一命。」公爵淡淡道:「否則我立刻處決他,這樣令妹再無選擇,只能與我成親。」

派瑟忍不住道:「『暫留』是指婚禮後再殺了我嗎?別上當,詹姆斯!他若真存好心,之前又怎會要我殺你?他分明是挑撥──」

「唰!」

劍光迅如電閃,截斷年輕船長的話語;無人看清韋勒烈何時出劍收劍,只知當劍光隱沒後,公爵右手依然扣著派瑟右肩,像從未離開過。

詹姆斯瞠目結舌,派瑟則痛得說不出話:那一劍洞穿他左大腿;若非公爵扣著他的手強而有力,他早因大量失血而倒下。

「你慢慢考慮,舒爾准將。反正他再流血下去,不出十分鐘必死,」韋勒烈從容道:「屆時令妹夫也自動換人當了。」

詹姆斯猛一咬牙,褐眸射出無比的決心,一字字道:「不用十分鐘,我現在就殺了他!」從腰後拔出那柄槍──那柄原屬布魯特索爾,後來為前准將拿走的槍──瞄準派瑟胸口,扣下扳機。

「砰!」

當子彈從絕美的銀紋金字褐短槍中射出,迸發絢爛的火花時,派瑟腦中忽然想起布魯特索爾自盡前的絕望話語,及詹姆斯當年對他誠摯的保證:

「你是不該原諒我的,因為叛徒本就該下地獄啊!」

「不管我是什麼,我都不會殺你,因為你是瓊安深愛的人,紫珊瑚的船長,也是我最好的朋友。」

為什麼他的友情之路如此坎坷?命運給他開個殘酷的玩笑,讓他成為名動加勒比海的海盜船長,卻似欠了筆友情債,總是與摯友好友弄到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當年信誓旦旦說不會殺他的人,如今竟用他亡友的武器,了結他的性命……他望著飛來的子彈,連掙扎閃避的意願都喪失了,閉上眼睛。

「碰!」

有人把他用力一推。他重摔在甲板上,翻了幾個滾,新舊傷口一齊迸裂,痛昏過去。不久後他略略甦醒,感覺自己滾到樓梯口,下半身垂在梯級上緣,左肩劇痛,卻不想睜眼──睜眼做什麼?他再無力戰鬥,更不知起身後要對付的是詹姆斯還是韋勒烈。

突然,有雙手伸到他身後,替他解銬,又往他腹部及左大腿抹了些東西,而藥味撲鼻而來。他忍不住睜眼,扭頭望去,愕然道:「你做什麼?你怎有鑰匙?」

「韋勒烈的手銬是跟我借的,我當然有解銬的鑰匙。聽我說!」蒙森低聲道,扯下他腕間手銬,向後一甩,任它滾落梯級,另一手仍往他傷口抹藥膏,包括他左肩槍傷:「我不便離開大人太久,也不能親自去殺韋勒烈,免得日後大人醒來,找我算帳──一切全靠你了。你不能自暴自棄,自尋死路!你難道沒發現舒爾那小子是看準公爵意在活擒你獻祭,不會立即殺你,才敢開那一槍嗎?我在下面艙房聽你們對話,都聽得出來!」

派瑟終於省覺推開他那人是韋勒烈,不禁恍然大悟──原來好友早知公爵必將他推離火線,才朝他胸口開槍;如此子彈雖命中他左肩,但至少打不死人,公爵也無法再以他作人質相脅。

「走吧!回到戰場上去,幫我把韋勒烈殺掉;等大人甦醒,你我便重新為敵,兩不相欠。」蒙森低沉的道,眼神堅決有力:「若你再次遇險或被俘,我會動用最後一招,救你出來。」

最後一招?難道他要出面救我?派瑟納悶不已,卻又覺得眼前人不會變成詹姆斯第二,頂多只會暗中助他,免得遭班斯拉德報復──畢竟劍法第一的侍衛長或許可殺出重圍,帶著昏迷不醒的總督卻絕無可能。

他還來不及反應,蒙森已把他推上甲板,隨即重返下層艙。他呆望對方遠去的背影,一時忘記自己仍置身戰場,片刻後才轉頭,目光在廝殺激烈的海盜與官軍中尋找,總算發現忘我酣鬥的詹姆斯與韋勒烈:兩人一下子躍上桅杆,一下子盪至指揮台,一下子重回甲板,招招白刃相對、殷紅迸濺;以他的眼力,也跟得非常辛苦,看不出受傷的是哪一方。

「派瑟!」

熟悉的尖叫聲傳來。派瑟剛回過神,只見一名士兵撲上前,疾砍他胸膛!派瑟往後閃,但才一後退,左腿劇痛,連帶腹傷亦裂,而敵人水手刀已斬到──

「噹!」這一刀不偏不倚,恰好劈中他由肩斜垂至腹的軍刀背帶扣環。士兵一愣,下一刻瓊安已撲過來,劃破敵人喉嚨,對心上人叫道:「沒事吧?」

派瑟捂胸,感覺快要吐血,但他當然不能大失面子地在她眼前吐出來,勉強擠出微笑,搖頭道:「沒事。找到泰倫斯的遺體了嗎?」

瓊安眸神一黯,正要答話,忽然尖叫道:「小心!」

派瑟不用她喚,已聽見背後襲來的風聲,忙轉身一拳,擂在偷襲者的肚子上。那人慘哼一聲,踉蹌跌退,軍服被他手上戒指的紫水晶銳面割開一道血痕,眼中卻射出仇恨的火焰──是博尼埃。

「快走!去找詹姆斯!」年輕船長喊道,推開瓊安後撲向准尉。他已有許久沒空手與人搏鬥,卻為了保護愛妻,不得不冒險;同時他也想著,若他找不回軍刀,又戰死在法艦上,恐怖的預示象就不會成真了。

△    △    △    △                       

「鏗乓!」雙劍交擊,毒蛇般咬在一起。

「你愚蠢到超乎我想像,舒爾准將。」韋勒烈柔聲道:「你這樣開槍,不怕他醒後找你算帳?」

「他不會的──你沒有我了解他。」詹姆斯咬牙道,快擋不住公爵透劍逼來的力道:「當年他……與我為敵時,拿下我卻不殺我,也不折磨我;如今無論他是否想通……我開槍的用意,都不會對我動手。」

韋勒烈搖頭道:「那小子還真可憐。」劍上用勁,將對手往外一推;詹姆斯已快撐不住,這下再站不穩,倒往左舷。眼前銀光一閃,公爵的劍以流星般的高速劃破空氣,刺向他胸膛!

詹姆斯往旁一滾,任白刃斬得船舷木屑紛飛。他趁亂一瞥四周,見法軍氣勢如虹,海盜則若非被俘、陣亡,就是忙著逃命,立刻抄起繩索,盪往紫珊瑚!

「想走?這麼容易嗎?」韋勒烈大笑道,掏出銀短槍,瞄準繩索,射擊!

「砰!」子彈略偏,在距盪索三公分處飛過,落入大海。詹姆斯安抵紫珊瑚,剛觸及甲板,便對桑巴吉和斯奇亞沃夫急叫道:「快去救派瑟!」

「救得了嗎?」桑巴吉冷笑道,隨後朝其他海盜叱喝,要他們填充彈藥,射向敵艦桅杆:「你這個只顧自己逃命的傢伙,連妹妹都不顧了,還會記得船長?船長他是一心要死在法國佬的船上,你看不出來嗎?」

前准將被罵得雙頰燒燙,卻無暇爭辯,道:「他為何一心要死?」

「船長從冰原島回來後就怪怪的,舒爾先生,你沒注意到嗎?」阿爾弗雷德邊閃避法軍炮火擊中指揮台右側時濺射的木片,邊努力掌舵,朝他喊道:「他一直刻意避開瓊安小姐,像接近她她就會出事似的。我猜定是他外公跟德莉奇亞女巫對他預言了什麼,讓他覺得自己得遠離瓊安小姐,甚至必須死掉,才能保護她!」

詹姆斯心頭轟震,霧鎖心頭多日的困惑終於散盡:難道……這就是派瑟不讓瓊安跟著下去假藍洞,又找藉口遣她和泰倫斯離開紫珊瑚的原因?我為何從未想到?是否因他始終擺脫不了准將身分,無法融入海盜的生活,一而再、再而三地誤會派瑟,正如派瑟在聖路易島上誤會他一樣?

「哥哥!」

驚叫聲從後方傳來。詹姆斯回過神,驀覺自己已不知何時離開甲板,來到通往指揮台的樓梯前,右腳踏上梯級。他迎上老舵手驚恐的眼神,瞬間省悟,倏回頭,卻見衝向他的不是瓊安,而是──

握緊軍刀,直刺他胸膛的派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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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解及補充說明如下:

 

蒙森所見之人正是泰倫斯:他其實未遭處決,為博尼埃掉包,找另一身形相似的被俘白人海盜代替;反正兩人都蒙眼塞嘴,衣服交換,班斯拉德也分不出來,而派瑟等人和英法眾人全以為他死了。泰倫斯在紫珊瑚9中將重新出場。

 

派瑟內心對阿爾和小桑的茫然自問,呼應後傳一Part1裡他回憶當年遭全船弟兄背叛被擒流放前,與阿爾的對話,及故事一開始時他與阿爾在船上的對談。

 

「你是不該原諒我的,因為叛徒本就該下地獄啊!」為三年前布魯特索爾自盡前的遺言,見《紫珊瑚》首部曲

 

「不管我是什麼,我都不會殺你,因為你是瓊安深愛的人,紫珊瑚的船長,也是我最好的朋友。」為當年英方抓泰倫斯威脅詹姆斯取派瑟人頭,派瑟自願一死時,詹姆斯對他說的話,見齋主《紫珊瑚》二部曲

 

派瑟和詹姆斯能扭轉瓊安的悲運,

並率紫珊瑚擊敗英法聯軍嗎?

復活懷特的關鍵人物是韋勒烈還是派瑟?

公爵會落到遭獻祭月神的下場嗎?

紫珊瑚7-11(真的真的是紫7最後一集)將揭曉一切!

 

目前齋主部落格小說連載貼文順序暫定如下:

20252月:紫珊瑚》7-11

謝謝每一位耐心追文的讀者,

多謝你們的支持(鞠躬)!!!

 

閒逸齋主人莫凡 筆 114.1.3. 3:39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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