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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年5月16日

加勒比海海盜小說9-5:《紫珊瑚》後傳三:〈友情牽繫〉Part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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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紫9-4裡,派瑟夜探牢房,終於知曉

布魯特索爾欲置他於死地的真正原因!

蒙森卻被迫暗殺派瑟,重創海盜船長!

為老舵手暗放的布魯特索爾

與桑巴吉聯手拿下蒙森,將其鞭囚;

眼看蒙森將遭處死,派瑟不惜一切迷昏眾海盜,

入牢探望侍衛長,卻反遭蒙森擒下,欲挾他逃離紫珊瑚!
派瑟如何兼顧友情與自己的性命?

請看紫9-5──紫珊瑚後傳三Part5

 

以下是我的《紫珊瑚》後傳三簡介:

篇名:友情牽繫(Friendship Bonding

時代:西元1696年,後傳一Part11後三年,接續後傳二下篇,為派瑟等海盜離開聖馬丁回紫珊瑚後發生的事

地點:*紫珊瑚(派瑟愛船)、聖馬丁島、伊斯巴紐拉島、土圖嘉港、聖基茨、*西軍帥艦「幻夢號」、*法軍帥艦「戀人號」、*如霧島、*冰原島(齋主自創地點標*)

視角:多視角第三人稱敘述,及部分角色第一人稱內心戲

字數:Part113065Part212571Part318700字,Part411446字,Part511259,預計連載到Part6精采大結局未公開於部落格上,只收入本子《紫珊瑚:暗夜遠航》

創作時期:手寫稿111.1.6.-113.3.13.完成(初稿87513字),電子檔打字114.1.11.-114.4.16.完成(電子檔79148字),一修78307字,二修定稿78249

 

風格:友情&奇幻&冒險

 

後傳三角色簡介(標*為純原創人物,未受《神鬼奇航》啟發)(標**為此角色大家都以為他死了,其實未必):

²  主角群(正式出場):

l   派瑟.保羅Passer Paul):30歲,主角,英勇瀟灑的海盜船長,為童年好友保羅報仇而與懷特誓不兩立(此角色部分受神鬼奇航》系列中的Captain Jack Sparrow啟發) 

l   布魯特索爾Brutusoul):派瑟摯友兼義兄,在註解裡簡稱布魯。深沉有謀,自前傳三和派瑟同任紫珊瑚船長;首部曲裡煽流放派瑟和瓊安至荒島,後因派瑟反攻紫珊瑚而自殺(此角色部分受神鬼奇航》系列中Hector Barbossa啟發),在後傳二上篇裡復活歸來,與派瑟爭船長之位。在後傳三Part3讓桑巴吉殺派瑟不成,反遭派瑟暫囚於紫珊瑚牢房。 

l   埃佛瑞.懷特Ivory White皇家港英軍總督,曾殺害派瑟童年好友保羅;在三部曲中因海嘯而遇難;在後傳一中為班斯拉德所救,經好友韋勒烈以拉爾夫血祭而靈魂歸位,因韋勒烈之死而復活(此角色形象三部曲及前傳部分受《神鬼奇航》中的Beckett啟發,身世為自創;後傳部分形象受《福爾摩斯》電影版第二集Moriarty啟發)

l   蓋瑞.蒙森Gary Monsen):懷特侍衛長,劍法稱冠全英,忠貞不二,於後傳一全心照顧沉睡不醒的懷特,直至其甦醒。(此角色三部曲及前傳形象部分受《神鬼奇航》中的Mercer啟發;後傳部分形象受《福爾摩斯》電影版第二集Moran啟發)

l   阿爾弗雷德Alfred):紫珊瑚老舵手,暱稱及在註解裡簡稱阿爾Al(此角色形象部分受《神鬼奇航》中的Cotton& Gibbs啟發)

l   居塞佩‧吉魯Giroud:法國海軍上將,率軍度海而來,助班斯拉德防守土圖嘉港和聖馬丁(此角色形象部分受法國足球球員吉魯啟發)

l   韋勒烈Villary):英國公爵及王室私生子,皇家港總督懷特摯友;劍法超群,濫權好色,暗戀瓊安多年,在前傳二上篇下篇裡與派瑟結仇,於三年前(後傳一Part11及未公開部分中)遭派瑟外公冰原島祭司安魯西血祭月神而亡,在後傳三Part3裡正式復活*)。

 

²  配角群(正式出場):

l   雷內‧班斯拉德Rene Benserade):土圖嘉港兼聖馬丁島法國總督,輕佻喜謔、老奸巨猾又貪生怕死;在後傳一未公開部分中,他與蒙森和韋勒烈成功復活英國總督懷特,其帥艦為「戀人號」(*

l   斯奇亞沃夫Schiawolf):53歲,紫珊瑚二副,前丹麥船長,在後傳二上篇裡因忠於派瑟而將遭斬首,暱稱及在註解裡簡稱小斯奇(Schi(此角色外貌戰裝部分參考北歐海盜王克勞斯‧史托提別克,性格為自創)

l   胡都立Houduli):安魯西徒弟,在後傳一因嫉妒派瑟,欲將他殺害,在後傳一Part3中遭安魯西嚴懲;在後傳三Part5中助懷特復活韋勒烈(*

l   赫羅納Girona)和羅伊格Roig):皆為西班牙海軍兼卡迪斯侍衛。赫羅納殘忍,羅伊格好酒(*

 

²  配角群(僅提及人名或相關情節,未正式出場):

l   詹姆斯.舒爾James Sure):三年前(後傳一Part11逝世時33歲,前英軍准將,派瑟妻舅兼好友(*)。

l   瓊安.舒爾Joan Sure):三年前(後傳一Part11逝世時20歲,詹姆斯幼妹,嫁給派瑟(因兩人至死未圓房,故而眾海盜均稱之為瓊安小姐)(此角色形象部分受《神鬼奇航》中的Elizabeth啟發,但結局不同)

l   德莉奇亞Delicia):50歲,聖馬丁島女巫,為布魯特索爾乾姐姐;在前傳三上後傳一Part7裡曾救活派瑟(此角色外貌及所住小屋部分受神鬼奇航》系列中的Tia Dalma啟發,性格及身世則為齋主自創)

l   安魯西Anruci):派瑟外公,冰原島里塔族祭司;在前傳二下篇執行以人命為犧牲的祭月儀式,險些殺死斯奇亞沃夫及其姪女與派瑟;在後傳一Part3裡和德莉奇亞女巫告訴派瑟他將誤殺愛妻瓊安(*

l   桑巴吉Sunbajee):38歲,紫珊瑚大副,前北非黑奴,在後傳二上裡與阿爾及女巫合謀,讓布魯特索爾回任紫珊瑚船長,暱稱及在註解裡簡稱小桑(Sun)(此角色外形及職位受神鬼奇航》1Barbossa的黑人副手及3的黑人海盜王啟發,性格身世為自創)

l   卡迪斯Cádiz):伊斯巴紐拉島西班牙總督,曾攻打皇家港,炸死派瑟父母(見首部曲及後傳一Part4,其帥艦為「幻夢號」,其副官為姪兒維努特Venut(*)。

 

²  文中地名:

l   聖基茨St. Kitts),正式名稱為聖克里斯多福St. Christopher),為十七世紀時英國在加勒比海的殖民地。

l   聖馬丁島St. Martin)為加勒比海上的小島,在《神鬼奇航》五裡為英國殖民地,實際上在十七世紀時為法國及荷蘭殖民地(北部為法國所占,南部為荷蘭所占);文中德莉奇亞住在荷屬聖馬丁。

l   土圖嘉港Tortuga)在今日的海地西北角,十七世紀加勒比海上最著名的海盜據點,為法國殖民地;於《神鬼奇航》一到三集中提及。

l   伊斯巴紐拉島Hispaniola):加勒比海上的一座大島,今日的海地,十七世紀為西班牙殖民地,法國殖民的土圖嘉港位於其西北角。

l   皇家港Port Royal)在今日的牙買加首都Kingston附近,十七世紀是英國殖民地;於《神鬼奇航》一到三集中提及。三部曲中因海嘯沉沒全滅(此為史實)。

 

後傳三Part5關鍵詞句:「他終於被迫背叛船長……第四次」、「海盜很會說話,難怪你會被他迷住」、「別用錯動詞,上將」、「多年前一別,如今已是生死兩茫茫,陰陽相眺望」、「你不明白……你不明白我等這一刻等了多久,小韋」、「我終究還是縱容了你,蒙森

 

文中稟持神鬼奇航》系列裡的習慣,對船隻(如紫珊瑚或軍艦)都以陰性格「她」稱呼,大家看久了就會習慣的。

 

一起來看這篇精采的海盜小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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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船長!」阿爾弗雷德失聲道,呆望著被押上甲板的派瑟。蒙森腳步雖不穩,持劍的手卻依舊有力──劍抵船長右頸,船長的軍刀也在他手上。我該怎麼辦?老舵手在內心狂呼道,花白鬍子微顫,望著兩人來到指揮台下方。

「下來。」侍衛長簡短的道:「拿主桅下那條繩索,將你的船長綑在桅杆上,然後把小船放到海面上。」

「可是……」阿爾弗雷德顫聲道,但旋即為派瑟的柔聲輕嘆打斷:「照他的話做,阿爾。」

「你忘了上次你這麼說時發生什麼事了嗎,船長?」阿爾弗雷德激動的道,揮舞滿布老繭的雙手舒爾先生對你還有幾分友情,沒馬上要你我性命;可是蒙森先生是要押你去見懷特哪!懷特他會放過你嗎?遭法艦圍困時,我們把你交出去,是不得已,但這次我有選擇的!大不了一死罷了!」

蒙森藍褐眸閃動奇特的光暈,緩緩道:「你這舵手果然忠貞,保羅。可惜我沒時間拖下去。我數到三,你若無法說服他,我就擲出軍刀,將他釘死在舵輪上!一!」

「拜託你照他的話做,阿爾!」派瑟急得跺腳,仰頭叫道:「你死了,他還不是一樣帶走我?何必死在我面前?」

「可是我不能──」老舵手悲喊道,但話到一半,侍衛長已喝道「二!」

「求求你,阿爾!跟我一起死有什麼好處?你都背叛我三次,這次為什麼偏偏死腦筋?」派瑟大叫道,淚已流下。

「三!」蒙森叱道,揚起軍刀。

「不!」阿爾弗雷德吼道,雙膝跪倒,恐懼和羞愧潮水般淹沒了絕望的心「我答應你……我答應你。」

他終於被迫背叛船長……第四次。

                   △    △    △    △

「嘩!嘩!」槳入水,撥動將息的月光。阿爾弗雷德望著海面上的月華晶碎,忽然哽咽,淚流不止。

「哭什麼哭?」蒙森冷冷道,眼神卻不冷,顯見侍衛長未當真生氣,心煩意亂更多些。

兩人放下小船後,蒙森將派瑟由桅杆上解下,再強押他和阿爾弗雷德登船,命令老舵手划槳。中間蒙森也幫忙划了一陣子,卻因傷口迸裂而放棄。在天將亮、月漸沉時,他們總算抵達土圖嘉港。

或許因防備海盜,港口悄然無人,不復往日的歡樂笑鬧;幾點燈火在碼頭後方數十步處飄移,像是法軍手提風燈,來回巡守。不過,小船剛泊在港口外,又沒點燈,士兵沒注意到他們的交談也可以理解。

「你放過阿爾,讓他回紫珊瑚吧!」派瑟低聲道:「他一把年紀,又沒殺過官軍,你何苦取他性命?」

蒙森淡淡道:「我沒打算取他性命,只是怕他回去通風報信。畢竟我傷重,得經法軍護送才能返回聖基茨;若紫珊瑚半途伏擊,我必再度為們所擒。」

「你……你放了船長吧!求求你!」阿爾弗雷德啞聲道,老淚縱橫。

「別逼他了,阿爾。我始終沒法當你的好船長,也許……布魯特索爾會更適合你們。」派瑟苦笑道,隨即望定侍衛長,正容道:「不然你找個地方,把阿爾看管起來;待我被處決後,你再放他出來,但別把他交給懷特,好嗎?」

蒙森一愣,眼中透出深思,道:「好主意。」

「私放逃犯可非好主意,蒙森先生。」渾厚的嗓音響起,而下一刻整座碼頭燈火通明,亮得派瑟和阿爾弗雷德睜不開眼。等他倆終能看清前方,只見一名年約四十,滿臉大鬍子的海軍將領手按腰畔劍,身後跟了兩打士兵,威風凜凜地站在港口邊。蒙森嘆了口氣,抽走老舵手掌中槳,將小船划至靠岸,任眾士兵將海盜船長及老舵手拉上岸,自己也躍出小船,來到對方身邊,腳下微一踉蹌。

那人忙扶穩他,愕然道:「你傷得可真重,蒙森先生!是派瑟‧保羅下的手嗎?」

派瑟望著遭士兵反綁的阿爾弗雷德,苦笑道:「你看不出我胸前劍傷比他鞭背的皮肉傷還重嗎阿爾他一把年紀了,吉魯上將,別對他太狠。」

吉魯一揮手,讓士兵將老舵手綑綁稍鬆,道:「你曉得我是誰,保羅?」

「各國官軍我都調查過,當然不會漏了你這位與懷特繼父頗有淵源的名將。」派瑟微笑道:「可惜我死前沒機會與你交手。班斯拉德那老狐狸實在不夠我打的。」

吉魯淡淡一笑,轉向蒙森道:「這海盜很會說話,難怪你會被他迷住。」

蒙森整張臉紅了起來,咕噥道:「別用錯動詞,上將。」

「根據總督大人及貴國韋勒烈公爵的描述,我該沒用錯。」吉魯笑道,拍拍他肩頭:「幸好大人和公爵不在土圖嘉港。我們找個安靜地方商量,總可玉成你的心願。」

蒙森一呆,連鬍渣下方的皮膚都透出豔紅,急急低語道:「別亂說,上將!這裡這麼多人──」

「那我們就到總督府裡頭去亂說吧!」吉魯大笑道,目光卻移往派瑟:「你朋友也不妨一起來。」

半小時後,三人坐在總督府書房內。這裡除了牆上掛著路易十四及歷任總督的畫像外,其餘陳設盡顯班斯拉德的俗豔品味,但房門一關上,四周卻安靜許多,顯然吉魯挑此地談話只為隔音。他來到書桌後的主位坐下,對坐在左側椅中的蒙森和被士兵綁在右側椅內的派瑟──阿爾弗雷德則已遭押往地牢──微笑道:「好啦!可否告訴我真實的版本?兩位的交情已在加勒比海傳得沸沸揚揚,我也很好奇能征服英國第一劍手的海盜船長有什麼魅力。」

「魅力倒不敢當。事情得從他和懷特吊死我童年好友說起……」派瑟苦笑道,隨後將他和蒙森由敵至友的相識過程全盤托出。他本不願洩露隱私,但心想若能哄吉魯開心,對方一道軍令,便可放阿爾弗雷德回紫珊瑚──老舵手雖曾遭班斯拉德判刑斬首,紫珊瑚在布魯特索爾管治下卻已臣服於官軍,按理說阿爾弗雷德該被無罪釋放才是……

只要他死。

他的死可換來官盜間的長久和平;只要他活著一天,紫珊瑚就永遠陷入矛盾紛爭中,而蒙森亦會在對懷特的忠貞及與他的友情間左右為難。他死了對任何人都只有好處。

「原來如此!我明白了。」吉魯搔搔鬍子,竭力消化剛聽到的一切「無論大人、公爵還是懷特總督,都只針對你而非紫珊瑚,對吧?」

「也包括我。」蒙森低沉的道:「韋勒烈針對的是我,皆因我拒絕讓他復活。」說罷將自己原本將遭斬首,卻接到韋勒烈傳來的懷特命令一事簡略道出。

派瑟恍然道:「原來凱恩砍傷你肩頭!難怪你刺中我後,竟被布魯特索爾和桑聯手擊倒──以你的本事,詹姆斯復活加上我都未必能贏,他們倆怎可能擊敗你?你那時招招採取守勢,便是因與我交鋒時牽動肩傷吧!」

「你知道就好。」蒙森瞪他一眼,沒好氣的道。

吉魯淺藍眸露出笑意,道:「我有個兩全其美的辦法,兩位想不想聽?」

蒙森鎮定下來,道:「請說,上將。」

海盜雖遭迷昏,很快便會醒來,此刻怕是已四處尋找你們和剛才那個舵手。」吉魯慢條斯理的道,指尖敲著桌面:「我先派護衛艦送蒙森先生你回聖基茨,再放舵手回紫珊瑚。若布魯特索爾親自來要人,我便將保羅船長你交給他處置──通敵是重罪,你回去恐怕難逃一死,你那些大二副也未必會再為你說情。」

派瑟苦笑道:「這倒是真的。」

「萬一布魯特索爾沒來呢?」侍衛長質問道。

「那我只得趕在大人折返前處死他,以免大人將他交給懷特總督,屆時你又得受命殺他一次,平添痛苦。」吉魯緩緩道,視線接著移回派瑟臉上,歉然道:「公歸公,私歸私。你仍是我軍的敵人;我雖為你們倆的友情感動,卻也只能通融到這樣,畢竟若放了你,我也得以叛國罪遭處死。但我會儘量減少你處刑時的痛苦,也會將你全屍安葬,你可以放心。」

全屍……那八成是受絞刑了,再不然就是火槍隊行刑,總比上次遭卡迪斯斷去臂趾,流血至死好……派瑟吁出口長氣,迎上法國上將的誠懇目光,正容道:「只要你放過阿爾,又不追究蒙森,我便已欠你許多。死在你手上,算我的榮幸。只希望我和阿爾偷放蒙森之事你別說出去。你若堅稱是他挾持我們逃離,韋勒烈便無法在懷特面前進讒言,說他通敵而處死他。」

「別擔心,保羅船長──還是我也叫你派瑟船長?」吉魯以眼角餘光瞟向侍衛長,道:「他剛才憶述時提及你的部分,全都叫你『派瑟船長』喔大人若回來問起,我就說他上岸後剛說出挾持你來此一事即暈倒,無法親手殺你,我遂派人送他回懷特總督那邊,再自行處決你,免得押你到半途,你又逃走了……如何?故事編得還不賴吧!這樣就不會連累他了。」

派瑟對眼前人刮目相看,點頭道:「可惜你沒打算當海盜,吉魯上將,不然以你的才智,我可給你船長當當。」

吉魯大笑道:「那就多謝了!不過要我叛國是不可能的。我只是欣賞你罷了,才順手幫們這個忙。」

「人生難料。」派瑟搖頭道,內心浮現妻舅兼好友初見時的英姿:「當年詹姆斯也未想過他會敗給我,更沒料到後來會成為我的姻親。你剛到加勒比海,不曉得班斯拉德出名狡猾,必要時肯拋棄任何人──他甚至曾背叛懷特,跟紫珊瑚合作,不信你問蒙森!別以為你沒有在海戰中遭他拋下的機會,屆時你仍會成為紫珊瑚的俘虜。若紫珊瑚仍為我掌控,我必放你一馬,以還清人情,但如今當船長的是布魯特索爾……除非你想學詹姆斯,也嫁個妹妹過去。你有妹妹嗎?」

吉魯搖頭道「我的親人只剩遠在英國的繼父,但他該巴不得我早些陣亡,好跨海來爭遺產。」轉向侍衛長,「他說的可是真的?大人當真出賣過懷特總督?」

「那是十年前的事了,但我也不敢說不會再發生。」蒙森低沉的道,望向地磚上自己拖長的孤寂身影:「目前我和班斯拉德有共同的敵人,就是韋勒烈,因此還能合作,但未來的事誰知道?我國與貴國在歐陸鬥得正歡,我們雙方在殖民地上的合作又能持續多久?」

吉魯面露深思,微微點頭,轉向派瑟道:「多謝忠告,派瑟船長。今後我會對大人留神提防。不過,若紫珊瑚另一位船長不來,你仍非死不可,望你勿要怪我,畢竟我仍需盡忠職守。」

派瑟淡淡一笑,道:「死也無妨,但受刑前,讓我向阿爾道別吧!」

                     △    △    △    △

他走進冰宮般的地下大殿,對身罩羊毛披肩,下穿羊毛褲的男子徐徐道:「多謝賜見,胡都立先生。令師人呢?」

「別擔心,懷特總督。」胡都立將燭台上的最後一根冰藍蠟燭點燃,使大殿彷彿沉入海底,四壁流動幽深如水波的微光,這才轉身,朝他微笑道:「師尊閉關靜修,島上外務由我負責;他還需一個月才會出關,才能施展法力,感知島上諸事。你甫登島,即披上我為你備妥,到你入殿後才脫下的隱形外袍,大殿又能隔絕外界一切法術窺視,絕無任何島民曉得你人在島上。你大可放心。」

「若不放心,我就不會來了。」他目光由祭司嫡傳弟子披肩下的胸膛移往猶帶淺痕的右腕,緩緩道:「我只是好奇,你為何背叛令師?助我復活韋勒烈對你有何好處?你不是英國人,亦非貴族,我無法讓你謀取一官半職,也沒錢財可給你。你總不會純為報復令師在三年前斷你右腕,將你囚禁的仇吧?」

「是,也不是。」胡都立慢慢道:「他替我接回手腕,又未取我性命,且在三年期滿後依約釋放我,仍允我續任祭司繼承人,這點我十分感激,故而我不打算親手對付他。畢竟你摯友若能復活,會比我還急著想要他的命,不是嗎?」

懷特不置可否地輕哼一聲,道:「你先完成復活儀式再說。東西呢?」

胡都立一笑,驟揚手,燭光霎時化成冰絕藍焰,環讓他們間的空間一圈,接著他喃喃念咒;當咒語越念越快,幾樣物品也於藍焰中浮現,飄在空中,給人似真若幻的感受──

那是韋勒烈的衣褲、背心及銀灰大氅,和一個石甕。

懷特深深吸了口氣,凝視摯友的遺物及甕中骨灰:三年了,三年來他沒有一刻忘記,摯友是如何慘遭派瑟外公安魯西斷肢挖心祭月神後挫骨揚灰,而如今記憶已化為具體的存在,靜置於他面前,似在提醒他,不把派瑟和安魯西碎屍萬段,他誓不罷休。

「外人遭祭月神後,祭司會將受祭者遺骨撿幾塊完整的,與殘灰一同放入石甕,埋入神殿地下墓穴。我花了點力氣才把公爵的甕弄出來──要攻破師尊的結界,還不能為他發現,可非易事。」胡都立笑道,口吻不無邀功。

懷特卻不計較,揮手道:「人呢?你喚他的靈魂出來給我看,否則若薩冰狄亞女巫一見他的衣物及骨灰,便說他已魄散魂消,無法歸來,我可要找你算帳。」

「不會讓你找我算帳的。你瞧,」胡都立微笑道,一吹燭焰,冰藍焰光驟化作光箭,射進骨灰甕裡。不消片刻,骨灰塵捲風般揚起,凝成人形,隨後骨灰倏落回甕裡,人形卻化為淡凝微光的半透明實體,似幽如魅,飄至他面前,幽幽凝望著他。

劇烈的顫抖電流般竄遍懷特全身。他伸出右手,微顫的指尖幾乎觸及幽魂,輕聲道:「小……韋?」

韋勒烈的靈魂笑了,輕快的道:「我被禁錮在墓穴裡許久,還以為安魯西又弄法術哄我,故意變你出來,沒想到真的是你。」

懷特雖允韋勒烈喚他名字,韋勒烈卻從不讓人叫他「威廉」,而理由就是他恨替他取名的父親。然而,「韋勒烈公爵」這個名號代表他的地位和尊榮,因此初識時他就言明懷特若要喚他暱稱,只能叫「小韋(Vil)」,這可是他們間的小秘密。懷特只要是有外人在場,又或書信往來,一律稱摯友「韋勒烈(Villary)」,這個親切的「小韋」他已久未當面喚過,豈知……

多年前一別,如今已是生死兩茫茫,陰陽相眺望。

熱淚從懷特眼角流出、瀉下,滴到他握得死緊的拳頭上──他從未想過,自己也會有當外人的面落淚的時刻。「你不明白……」他啞聲道,食指與摯友掌心相觸,只覺寒涼沁骨:「你不明白我等這一刻等了多久,小韋。跟緊我。」

「埃佛瑞?」

輕喚傳來。懷特回過神,腦際的回憶散去。韋勒烈緩步來到他身邊,紅褐眸流露幾許凝重,低聲道:蒙森回來了。保羅沒死。」

英國總督過了好一會兒,才理解這句話的意思,愕然道:「以蒙森的劍術,至不濟亦可跟保羅同歸於盡。他為何沒死?」

「你忘了我說過,凱恩斬傷他右肩嗎?何況紫珊瑚上又不只保羅一個海盜。」韋勒烈湊到他耳畔,怕被書房外路過的士兵偷聽般輕聲道:「聽說保羅雖遭蒙森重創,幾乎喪命,蒙森仍被布魯特索爾擒下,挨五十九鞭後關押待死。誰知……」

懷特的心猛地一跳,道:「誰知什麼?」

「他居然迷昏全船海盜,再挾持保羅和舵手逃離紫珊瑚,划船至土圖嘉港!」公爵煞有介事的道:「你不覺得這是他和保羅的陰謀,用苦肉計來引你上鈎?」

懷特深深吐出口氣閉上眼,幾秒後才張開,重新迎上摯友充滿期待的眸神,搖頭道:「不,不覺得。」

什麼?這跟當年桑巴吉那死黑奴抓』保羅到皇家港總督府見你的事一模一樣!」韋勒烈叫道,跳退半步,宛若被主人惹怒的貓「你難道把那件事忘得一乾二淨?總不會是在海底泡太久,失憶了吧!那海盜就有這般手段,把我們的人全變成他的人──」

我從不遺忘。」懷特冷冷道:「你既提到『我們』,小韋,就該清楚蒙森是我的人──你派他去送死,是否想藉海盜之手凌虐他至死?我可以殺他,也可以放他,但絕不希望他死前誤會被我玩弄!」

韋勒烈胸口急促起伏,緊按書桌桌沿,盯著他道:「他三年前那樣害我,又暗助保羅,我難道不能設局對付他?他勾結海盜,本就該死!讓他去對付保羅過分嗎?」

不過分,但太殘忍──小韋,你失控了。」懷特平靜的道:「害死你的是安魯西,不是保羅,更非蒙森。我若收押保羅,會將他交由你處置,但蒙森為我盡忠多年,請你不要一再拿他開刀。」

兩人目光灼厲地對視片刻,直到班斯拉德的呼聲打破靜寂「你們倆吵什麼呢?我大老遠剛上樓就聽見聲音了。」

韋勒烈輕哼一聲,雙手抱胸,走到窗邊,一副著意欣賞聖基茨島風光的模樣,懷特卻曉得摯友定視而不見。他望著法國總督衝進書房,淡淡道:「韋勒烈進來時,我眼角瞥見門外樓梯旁的落地鏡上,映著門邊花盆畔的一抹銀紅──那是你吧?偷聽得夠久了,何必裝作剛上樓?」

「這個嘛……」班斯拉德搓搓鼻子,裝模作樣的道,湊到他另一邊,悄聲道:「你不去看看蒙森先生嗎?他傷得很重,據說剛抵土圖嘉港,即暈過去了呢!」

懷特心跳聲倏大,全身微熱。他竭力壓下內心波動,板著臉道:「看他做什麼我只想見保羅。」

「這個嘛!你不能如願囉!那小鬼舵手一起被吉魯上將拘押於土圖嘉港地牢,他只送你可憐的侍衛長回來。」班斯拉德朝他擠眉弄眼,低笑道:「要我幫你寫信,命他押保羅過來嗎,小懷特?」

懷特瞪他一眼,道:「不勞你費事,班斯拉德。我會找他討人。」

「喲!公爵一回來,我又成了『班斯拉德』啦!『雷內』呢為什麼不叫我名字?」法國總督瞟韋勒烈一眼,大呼小叫驟轉為輕笑,道:「有他在場,你就不敢吧?」

韋勒烈重重一哼,而懷特頓感煩躁──摯友已復活,好友在身邊,侍衛長也奇蹟似地活著回來;此時此刻,他突然發覺自己已沒那麼恨派瑟,至少恨意不比海盜船長對他的深。 

因為派瑟的童年好友保羅、妻舅詹姆斯及愛妻瓊安,已永遠無法復活,不像他……他最親的人現都在同一座島上,儘管面不合心也不合。 

「你們少說兩句,」他最終冷冷道:「別在我面前吵。」

韋勒烈回身朝他望來,失聲道:「『吵』?我說了什麼嗎?從這個法國死胖子進來後,書房便全是你們倆的聲音,何時輪到我講?」

「你說誰『法國死胖子』?」班斯拉德激動的道,猩紅外套因他鼓起胸膛而更加鼓漲,使他看起來更胖:「快道歉!」

韋勒烈傲然道:「我乃皇室血脈,連國王見了我都要禮敬三分;你一個小小的殖民地總督,憑什麼要我道歉?」

「你──」班斯拉德怒道,剛要撲過去,懷特已略抬左手,阻止兩人相鬥,沉聲道:「暫停──你們兩個。此事我自有分寸。韋勒烈,替我備妥筆墨,我稍後致書吉魯上將;班斯拉德,帶我去見蒙森。」說罷步出書房。

班斯拉德大喜若狂,顧不得韋勒烈面色之難看,追了上去,跟班似的小跑步跟在懷特後方,期待的道:「現在可以叫我名字了嗎,小懷特?」

懷特淡淡一笑,道:「樂意之至,雷內。」

兩人來到總督府一樓庭院旁的空房,從這裡可望見中庭的噴泉。蒙森斜趴在堆了兩個枕頭的床上,遙望窗外流動不息的噴泉及翻飛翩舞的蝴蝶,眼神痛苦、茫然而呆滯,似未察覺有人入房。

吸氣聲從英總督口中逸出。等他發覺侍衛長扭頭瞧向自己,法總督也面露訝色時,立即輕咳一聲,道:「回來了?」

「恕屬下……有傷在身,不能行禮。」蒙森扭轉身軀,辛苦地面對他,垂首低聲道:「我未能擒殺保羅,聽憑大人處置。」

懷特本以為他背上紅褐透滲的包紮已夠讓自己倒抽一口氣,待瞥見他翻過身來後,右肩至胸和右大腿劍傷及全身的踢踹淤青時,再如何抿脣都止不住顫抖,只因他想到那一幕……

韋勒烈被安魯西剖胸挖心那一幕。

他不要眼睜睜看著他在乎的人遭敵摧殘。他不要。

「你……盡力了,盡力就好。」他掙扎吐出幾個字,別開目光,不忍再看下去:「側躺吧!較不會壓到傷口。去幫他,雷內。」

他以為法國總督會抗議自己被當僕人使喚,誰知班斯拉德大概是因他喚名字,二話不說,過去抽掉一個枕頭,改墊在蒙森雙腿間。蒙森眼中流露感激,卻沒說話,任他擺弄,視線投向懷特。

懷特也不曉得自己心底是何滋味,卻清楚不能在盟友及下屬面前展露太多情感,遂輕咳一聲,平靜的道:保羅為何救你,蒙森?」

班斯拉德睜大眼睛,失聲道:「不是他弄昏全船海盜,再挾持那小鬼和舵手逃走的嗎你──」再看看出奇沉默的侍衛長,驀恍然大悟,馬上住口。

英國總督盯著侍衛長,眉輕挑,眸光卻不冷冽,淡淡道:「你的包紮是土圖嘉港雜貨鋪賣的毛巾裹成,截條用的是軍刀,一看就知並非吉魯為你裹傷,而是保羅所為。他遭你重創,還為你療傷,是想還清人情吧?我不想聽多餘的解釋。我要聽實話。」

大人,我……」蒙森吞了口口水,旋似下定決心般,將他在內間幫助下潛入紫珊瑚行刺派瑟後發生的事全說出來。在他憶述時,班斯拉德多次驚呼,亟欲打岔,最後仍忍住;懷特倒是默默聽著,內心平靜,彷彿在派瑟做出不為童年好友復仇的選擇後,自己也放下多年來心頭的重擔──

那便是恨。

他仍與派瑟為敵,仍要為了韋勒烈及死難的皇家海軍找派瑟和安魯西復仇,但那股切齒透膚、化血入髓的恨意已不復存。同時,派瑟曾對他釋出的善意也劃過他腦海

當年派瑟和桑巴吉來皇家港總督府和他討解藥,派瑟本可開槍殺了他,卻放他一馬,瀟灑離去。

派瑟在他昏迷不醒期間,本可任由蒙森自盡,再入艙殺他,卻未如此;之前蒙森遭德莉奇亞女巫制伏時,也是派瑟阻止她以侍衛長來要脅他,蒙森才得以獲釋。

「未能完成任務是我的錯,大人。」蒙森的低沉語聲將懷特拉回現實。只見侍衛長目光低垂,神情沉鬱,低聲道:「我願接受您任何處置。」

「現在重要的該非怎麼處置你吧,蒙森先生!」班斯拉德忍不住道:「我覺得啊,小懷特,當務之急有兩項:第一,我們該不該調整與布魯特索爾的關係?他和那黑人把你的侍衛長折磨得痛不欲生,我們不用反擊嗎?第二,我們該拿吉魯怎麼辦?他暗助保羅那小鬼──」

「關於你提的第一點,不用。」懷特截斷他的話,冷靜的道:「至於第二點,居塞佩‧吉魯是你的人,你想如何處置就如何處置,不必問我;同樣的,」視線落到侍衛長身上,「如何處置蒙森也請你不要過問,雷內。」

班斯拉德一愣,原地跳了起來,叫道:「什麼叫『吉魯是我的人』?他是陛下派來的,不少士兵歸他管轄,我能高興就斬了他嗎?蒙森先生的情況也一樣:皇家海軍人人崇拜他;現在他被海盜打個半死逃回來,你卻還要跟紫珊瑚合作?你不怕部下集體造反?布魯特索爾和他你只能選一個,懷特!」

「別為難大人了,班斯拉德總督。」蒙森忽然長嘆道,憂鬱的眼神卻投向懷特:大人還需要布魯特索爾為他充實軍費並對抗卡迪斯。若他決定將我交給海盜,以換取布魯特索爾從吉魯手上要回保羅,我也無怨無悔。」

「『無怨』是你的義務,但你真能無悔嗎,蒙森?」懷特凝望著他,徐徐「我為你救醒,卻害了你。你真不後悔?」

侍衛長正視他雙眼,正容道「絕不後悔,大人。您若要取我性命,或任他人取我性命,我絕不吝惜。」

「誰要性命了?哼!我做過的事絕不重複。」懷特冷哼道,深撫蒙森左肩,指尖移往面頰,語聲轉低「任務失敗……就算了吧!我終究還是縱容了你,蒙森。」

蒙森似未料到他會這樣說,一呆後低下頭,為他觸及的瘦頰卻輕輕顫抖;班斯拉德更目瞪口呆,好一會兒後才失聲道:「就這樣?不用懲處?還真『縱容』啊,小懷特!那布魯特索爾怎麼辦?」

「他暫且不會對付我,皆因他與我本無冤仇──我看得出來,他最恨的是卡迪斯,即使我不曉得因由。不過,他當前最煩惱的,或許是該拿保羅怎麼辦吧!」懷特徐徐道,一瞥侍衛長驟失血色的臉「也許此刻他已從吉魯手上要回保羅,處決結義兄弟了。」

                     △    △    △    △

「阿爾他還好吧?」派瑟脫口道,望著大步跨進牢房的義兄。

布魯特索爾打量著他,橄欖綠眸流露憐憫和不屑,冷笑道:「都什麼時候了,你還在擔心別人阿爾沒事,紫珊瑚兄不會找他麻煩的──誰不知道在酒裡下藥的是你呢?若非為了救你,他怎肯放走蒙森不過,知道是一回事,規矩又是另一回事了。」

派瑟立時警覺,從冰冷的地上一躍而起,震得銬鍊「鏗啷啷」輕晃。他盯著摯友,一字字道:「什麼規矩?你定下的規矩?」

布魯特索爾竟沒臉紅,雙手插在墨綠外套口袋裡,面不改色的道:「紫珊瑚需要紀律。總不能人人都跟你一樣,散漫地度過每一天吧!背叛全船兄者將處以極刑,協助叛徒者鞭四十下──」

「阿爾老了,撐不住四十鞭的!」派瑟叫道:「你這是殺雞儆猴嗎?那也沒必要拿他來立威呀!他當年可是和小桑救了你的命,你全忘了嗎?」

「所以我才來找你。」布魯特索爾簡短的道:「給你兩個選擇:一是死在吉魯上將的火槍下──他會親自行刑,保證給你個痛快,因為他很欣賞你;二是任我處置。選一的話──」

派瑟恍然大悟,跌坐回地上,脫口道:「我若選一,阿爾就得受鞭刑,選二的話就不用?」

「你還不算太笨。」布魯特索爾輕哼道。

派瑟沉默片刻,又道:「你早已認定我必將選二,所以才獨自來見我,而婉拒吉魯陪同,對吧?」

「他知道我的心意,也叫我別對你太殘忍。我說,一切都是你自找的。」義兄淡淡道,仰望陰溼生苔的牢頂石壁:「怎樣?你同意由我處置嗎?還是你想死得痛痛快快,別再操心任何人的命運?」

我不想再拖累任何人。」派瑟突然道,迎上他驟然低頭時的目光,語調低而堅決「你殺了我吧!但你必須放過阿爾──不單是為了我,也為了自己。」

「我會放過他的。至於你……」布魯特索爾俯身貼近他,幾乎快碰到他鼻尖,低語道:「你以為我會便宜你,讓你兩三下就死嗎?」

派瑟苦笑道:「那你想怎樣?鞭我也挨了,釘鋸我也受過了,斷骨我也熬過了……我真想不出還有什麼花樣。喔!對了,還有火焚,不過我想你該不會無聊到抄班斯拉德的作法才是。」

我確不會那樣無聊。」布魯特索爾淡淡道,驀往他後腦一擊!派瑟登時暈了過去;等他甦醒時,一時還搞不清身在哪裡:若說在地獄,眼前怎會一團光明?要是在天堂……

不,他此刻怎麼看都像是在地獄,有光的地獄。

「拍賣開始,底價三千畿尼!」

熟悉的嗓音於前方響起;然而,無論他怎樣睜眼,都望不見說話的人。被蒙眼了嗎……派瑟思索著,拚命想看穿蒙眼白布,卻只能依稀望見一個較他威武的背影,而下方傳來呼吸聲、肩膀摩擦與推擠聲、交頭接耳的低語和大嗓門的喧嘩,彷彿身處市集。

義兄在拍賣什麼?

「三千?」有人嚷道:「還真貴啊!」

「這可非尋常奴隸,老兄!」另一人笑道「你若想挑個便宜的,儘可到附近島嶼去買一批十畿尼的!」

「那就怪了,布魯特索爾船長把這小子訂這麼高價做什麼?」先前那人訝道:「他除了喝酒和打仗,沒別的長處:既不會打掃,又不會管帳;叫他搬東西,又怕他瘦小搬不動……誰夠蠢才會想買他?」

「自然是有冤報冤、有仇報仇的人囉!」一道年輕語聲淡淡道──奇怪,我好像在哪聽過這聲音?是多久以前的事?派瑟百思不解,略掙動手腳,隨即發現一件更嚴重的事:

他全身都不能動了。

「三千不算貴,」熟悉的嗓音響起,而他幾可在腦海裡望見義兄挑眉一瞪,淡漠冷笑的神情派瑟‧保羅的人頭可是值一萬畿尼!你若不想買,就請借過,因為有別人想買他。」

人群一陣騷動,而派瑟終於恍然大悟,全身冰冷──是我,布魯特索爾要賣掉的是我。他要把我當奴隸賣……給誰?突然,兩道西班牙嗓音自前方傳來:

「我出五千,布魯特索爾船長。」

「記得把他綑好,再附贈麻袋,我們好扛他回去見總督大人。」

赫羅納和羅伊格!卡迪斯的護衛怎也到了這兒?派瑟拚命掙扎;然而,無論他怎麼挪動,雙手依舊被反綁反銬在背貼的木柱上,雙腿也遭鍊縛;他想大叫,叫聲卻為塞嘴布堵住,而猛一吸氣使綑縛更緊,胸肋更痛,腦際一陣暈眩,快呼吸不過來……

可是那群人毫不在意,仍渴望賣掉他、買下他。

「我出六千。」年輕語聲再次響起,清冷而銳,有如軍官佩劍。

「啊……競標了。」布魯特索爾笑道,接著朦朧的身影移過來,拍拍他肩膀:「你該慶幸自己還算值錢。」

派瑟想苦笑,卻笑不出來──摯友邊親切摟肩邊把我賣掉,這是何等悲慘?為什麼要這樣對我?他不向卡迪斯復仇,反倒把我交給死敵,到底是多恨我?這時赫羅納又開口了。

「六千五。」西班牙人道。

「七千。」年輕人道。

「七千五!」羅伊格急躁的道。

「八千。」年輕人語調依舊平穩。

「八千?」赫羅納失聲道:「這小子只懂偷搶拐騙、殺人放火,居然值八千?不能降價嗎?」

我可沒聽說競標能降價的,赫羅納先生。」年輕人淡淡道。

「閣下若不願出八千,又非要取他性命不可,不妨砍下他的頭帶回去。」布魯特索爾微笑道,而派瑟幾可想見義兄皮笑肉不笑的神情「半價優待。」

赫羅納忙道:「這不成!我們接到的命令是要活的。」

「所以卡迪斯是要你們押他回去,折磨他至死,對吧?那就請你們大人親自來,在這廣場上親自動手──怎麼?不敢嗎?」布魯特索爾反問道,驀地語聲一整,雷電般劈下:土圖嘉港由英法同盟共管,不是他卡迪斯的伊斯巴紐拉一萬畿尼算你們八千,已是賤賣;你們再糾纏不清,當心我找來吉魯上將,把你們拖到刑場上,火槍伺候!」

人群中爆出大笑,淹沒赫羅納的怒罵和羅伊格的咕噥,但兩人似無動手硬搶的打算,也許是因周遭還有海盜或士兵,他們知道形勢比人強;最後,兩道腳步聲遠去──西班牙護衛落荒而逃了。

「派瑟歸你了,小兄弟。」布魯特索爾道:「八千畿尼呢?」

                      △    △    △    △

「你……你就這樣把船長賣了?」斯奇亞沃夫激動的道,望向那名年輕人在布里安等三名海盜的協助下,將派瑟裝入麻袋,扛到一艘雙桅帆船上,卻沒衝過去,雙腿被釘住似的釘在紫珊瑚甲板上不動。

布魯特索爾瞥他一眼,淡淡道:「但他終究是通敵,沒錯吧?先是對我們全體下藥,後又下牢去探望蒙森,你以為他想做什麼?他背叛了紫珊瑚,背叛我們所有人;我沒將他押回來斬首或吊死,已算便宜他了。你還想怎樣?」

丹麥二副欲語無言,片刻後才道:「那……阿爾呢?」

「我不會對他怎樣──我和派瑟有約定。其實即便他選一,我也不會為難阿爾,只是他不知道而已。」布魯特索爾緩緩道:「阿爾救過我的命,我從未忘記。」

斯奇亞沃夫再度沉默,忽然明白紫珊瑚的新船長也重情義,否則自己和老舵手早就不在人世;然而,當他望見那年輕人下令水手揚帆起航,載著剛買到手的奴隸遠去時,仍盼望派瑟別受到惡待。在加勒比海,奴隸的命運往往比戰俘還糟。

但他只望見年輕人的背影。若他能瞧一眼對方的臉,說不定拚著被布魯特索爾處決,也會追上前去,救走派瑟的。

                      △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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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解及補充說明如下:

 

阿爾你忘了上次你這麼說時發生什麼事了嗎,船長?」一語指的是派瑟三年前曾遭詹姆斯於紫珊瑚船長艙擒下,隨後詹姆斯威脅阿爾綑綁派瑟,派瑟求阿爾照他的話做,之後兩人都被詹姆斯押去希望之島囚禁。此事詳見《紫珊瑚》後傳一Part8

 

先預告一下,在《紫珊瑚》後傳四裡,吉魯真遭派瑟所俘,有段時間成為紫珊瑚副船長(我現在快寫到那一段)。

 

派瑟和小桑討解藥及派瑟放過懷特一事,詳見《紫珊瑚》前傳一及結尾(未公開,只收入本子,見《紫珊瑚:乘風破浪》)。

 

競標買下派瑟的人究竟是誰?

海盜船長會被蒙森押回總督府處死,

還是落到買下他的那人手上,生不如死?

布魯特索爾會良心發現,去拯救摯友嗎?

請見紫珊瑚9-6

 

目前齋主部落格小說連載貼文順序暫定如下:

20255月:紫珊瑚》9-6(紫9最後一篇連載,欲知大結局請購本!114.5.10.歐美場後還剩2本,欲購請私訊作者)

謝謝每一位耐心追文的讀者,

多謝你們的支持(鞠躬)!!!

 

閒逸齋主人莫凡 筆 114.5. 16. 2:57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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