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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年5月8日

加勒比海海盜小說9-4:《紫珊瑚》後傳三:〈友情牽繫〉Part4&《紫珊瑚》中冊封面底繪記兼千業印本記(下)

 

《紫珊瑚:暗夜遠航》5/5已出本,想歐美場場領的讀者請趕快聯絡我喔!我可幫你留本。此書為《紫珊瑚》中冊(紫7+8+9)。9-4前,先看本子封面底繪記兼千業印本記(太長了所以我分上中下篇,上篇在此[點標題可閱]中篇在此[點標題可閱])。以下是下篇,講我去千業印本領本的驚險經過,看完下篇再來看9-4喔!

 

封面底繪記兼千業印本記(下)

真的,千萬不要在月空亡時辦事。

 

我對占星有些研究,知道送印當天4/2510:57AM開始月空亡(就是月亮沒跟其他行星形成主要相位)。一般來說,月空亡時不宜辦要事、開創事業或簽約,偏偏歐美場在即,我只剩這個日子可以送印,所以……

 

我的解決方法就是,提早一點去千業弄好檔案。

 

結果我10點趕去搶了頭香。沒想到掃瞄好封面底後,USB一插進電腦,居然讀不出檔案!!傻眼半秒後,再換一插孔,還是讀不出來!!插到第三個孔,終於成功讀出來~還以為是我USB太舊(也真的太舊),原來是千業我挑的那台電腦太老,嚇我一跳。

 

結果10點多弄好圖加好書名(書名一度無法反白,我不知怎樣調,手足無措,幸好有人救我),謝姐給我填好印單,我想說自己應該避開月空亡的噩運了吧! 此時我自出初探本以來(也就是十年前)碰過最和善客氣的千業員工,一個灰衣胖妹妹(事後知道她叫墨魚)來幫我存檔,對我各種問題有問必答,包括蝴蝶頁、白邊和書背字置中,然後突然……

 

電腦當機!!就在十一點十幾分,進入月空亡之後。

 

沒辦法,剛打的東西全掛,只好聽墨魚的話換一台電腦。當天很冷,風大有雨,坐窗邊,風啪啪打著冷氣機旁的紙板,很像鴿子降落在浪板上的聲音,每每在我幫圖檔加字時嚇我一跳;這次重弄比較快,十一點半弄好,等墨魚給我全文(她去印我的文稿)。那時千業人越來越多,大家都在等墨魚服務,後來她總算把文稿給我審(厚厚一疊,336頁我要看很久),最後我快十二點離開千業。沒想到搭公車時一台貨車切車道撞來,差點把公車撞下橋!!嚇死~

 

十天後我去千業拿書,這次又是9:50搶頭香,順利點完本(真的好厚,不是開玩笑),之後順利離開,在北車附近等公車時,看著鴿子悠閒在草地上吃飼料,忍不住感嘆「啊~你們真幸福,都不用出書!背那麼多書好重……」旋又明白一切辛苦都是自找(笑),因為我是作家,我愛寫作,所以要出書。

 

報告完畢,趕快來看本子介紹和9-4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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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5月齋主新刊,正文20.3萬字(全書21萬字)歐美原創加勒比海海盜小說《紫珊瑚:暗夜遠航》(各篇大意及連載請點書名連結),為紫珊瑚系列中冊,乃上冊《紫珊瑚:乘風破浪》2018)的續集(大意連載點書名連結),受神鬼奇航啟發。上冊收錄年輕海盜船長派瑟16篇(共六篇文)的冒險對決與神秘奇航;中冊收錄79篇(共三篇文) 派瑟船長與義兄和妻舅的友情孽緣、與愛妻的溫柔戀曲,與英法西荷各國總督和英軍侍衛長的相愛相殺,及與女巫打交道的奇幻冒險尋寶!欲知大結局請購本!


《紫珊瑚:暗夜遠航》
單本定價(歐美場領)/郵寄價(限台灣本島郵局): 450NT/500NT,要購本請寄信到我email : jshw7654@gmail.com ,謝謝你們!

 

BIO歐美Only和丹澐的攤「三個同點攤位名可進官網連結)在C30,今年5月歡迎來場上找我們拿小報和購書!歐美場我將出本《紫珊瑚:暗夜遠航》,明年再出福爾摩斯同人本。這次除了《紫珊瑚》新刊,我還會放福爾摩斯同人新刊《鄉間奇案》無料小報(小報請點此閱讀),跟你們報告一下。

 

目前齋主既刊餘本如下(作品大意及連載請點書名連結詳閱)

l   加勒比海海盜小說《紫珊瑚:乘風破浪》2018),8萬字(250NT,郵資另計),剩最後1本!看海盜船長派瑟的友情孽緣、溫柔戀曲,力抗英法聯軍及黑巫師!

l   福爾摩斯同人本《墨綠傷痕》&《血紅假期》2023),18.8萬字(單本定價400NT,郵資另計),剩2本!看偵探與雷斯垂德打遍里昂,吃遍威尼斯,與華生絕地救援邁哥+從莫里亞蒂匪幫及黑手黨手上逃出生天!

l   福爾摩斯同人本《偵探母子地下冒險記》&《莫蘭的承諾》2024),15.3萬字(單本定價400NT,郵資另計),剩最後1本!教授和莫蘭慘遭黑吃黑,如何在福華救援下逃離蘇格蘭?火車大劫殺又將走向什麼終局?

讀者若有意購買上述作品,可來信齋主email jshw7654@gmail.com洽談

我會把本子寄給你。謝謝大家!

在紫9-3裡,紫珊瑚再度易主!

派瑟成功扳倒布魯特索爾,奪回船長之位,

卻無法狠心殺害義兄,只將他囚禁。

同時,蒙森與派瑟合作一事遭德莉奇亞揭發後,

懷特震怒,將侍衛長下獄,即將處死!

蒙森眼看將遭斬首,復活後的韋勒烈卻趕來宣讀赦令,

並要求蒙森去進行高難度的機密任務……

那是什麼任務?

派瑟與布魯特索爾,蒙森和派瑟間的糾結友情將走向何種結局?

請看紫9-4──紫珊瑚後傳三Part4

 

以下是我的《紫珊瑚》後傳三簡介:

篇名:友情牽繫(Friendship Bonding

時代:西元1696年,後傳一Part11後三年,接續後傳二下篇,為派瑟等海盜離開聖馬丁回紫珊瑚後發生的事

地點:*紫珊瑚(派瑟愛船)、聖馬丁島、伊斯巴紐拉島、土圖嘉港、聖基茨、*西軍帥艦「幻夢號」、*法軍帥艦「戀人號」、*如霧島、*冰原島(齋主自創地點標*)

視角:多視角第三人稱敘述,及部分角色第一人稱內心戲

字數:Part113065Part212571Part318700Part411446字,預計連載到Part6精采大結局未公開於部落格上,只收入本子《紫珊瑚:暗夜遠航》

創作時期:手寫稿111.1.6.-113.3.13.完成(初稿87513字),電子檔打字114.1.11.-114.4.16.完成(電子檔79148字),一修78307字,二修定稿78249

風格:友情&奇幻&冒險

 

後傳三角色簡介(標*為純原創人物,未受《神鬼奇航》啟發)(標**為此角色大家都以為他死了,其實未必):

²  主角群(正式出場):

l   派瑟.保羅Passer Paul):30歲,主角,英勇瀟灑的海盜船長(此角色部分受神鬼奇航》系列中的Captain Jack Sparrow啟發) 

l   蓋瑞.蒙森Gary Monsen):懷特侍衛長,劍法稱冠全英,忠貞不二,於後傳一全心照顧沉睡不醒的懷特,直至其甦醒。好友為喜愛找德莉奇亞女巫算命卜前程的荷屬聖馬丁總督奧特羅‧穆勒(Otterlo Müller此角色三部曲及前傳形象部分受《神鬼奇航》中的Mercer啟發;後傳部分形象受《福爾摩斯》電影版第二集Moran啟發)

l   布魯特索爾Brutusoul):派瑟摯友兼義兄,在註解裡簡稱布魯。深沉有謀,自前傳三和派瑟同任紫珊瑚船長;首部曲裡煽流放派瑟和瓊安至荒島,後因派瑟反攻紫珊瑚而自殺(此角色部分受神鬼奇航》系列中Hector Barbossa啟發),在後傳二上篇裡復活歸來,與派瑟爭船長之位,在後傳三Part3讓桑巴吉殺派瑟不成,反遭派瑟暫囚於紫珊瑚牢房。 

 

²  配角群(正式出場):

l   桑巴吉Sunbajee):38歲,紫珊瑚大副,前北非黑奴,在後傳二上篇裡與阿爾及女巫合謀,讓布魯特索爾回任紫珊瑚船長,暱稱及在註解裡簡稱小桑(Sun)(此角色外形及職位受神鬼奇航》1Barbossa的黑人副手及3的黑人海盜王啟發,性格身世為自創)

l   斯奇亞沃夫Schiawolf):53歲,紫珊瑚二副,前丹麥船長,在後傳二上篇裡因忠於派瑟而將遭斬首,暱稱及在註解裡簡稱小斯奇(Schi(此角色外貌戰裝部分參考北歐海盜王克勞斯‧史托提別克,性格為自創)

l   阿爾弗雷德Alfred):紫珊瑚老舵手,暱稱及在註解裡簡稱阿爾Al(此角色形象部分受《神鬼奇航》中的Cotton& Gibbs啟發)

l   查特奇Chatterjee)、穆哈海Medhahye)、吉瓦那利Giovanelli)和庫魯費拉Kuruvilla):法軍奴隸,後成為紫珊瑚海盜;查穆兩人曾為北非黑奴,吉為義大利人,庫為印度人;四人在後傳一Part6中帶卡力羅沙投奔紫珊瑚。

l   布里安Breean):28~29歲,紫珊瑚排槳手兼開炮長,蘇格蘭人(*

 

²  配角群(僅提及人名或相關情節,未正式出場):

l   詹姆斯.舒爾James Sure):三年前(後傳一Part11逝世時33歲,前英軍准將,派瑟妻舅兼好友(*)。

l   瓊安.舒爾Joan Sure):三年前(後傳一Part11逝世時20歲,詹姆斯幼妹,嫁給派瑟(因兩人至死未圓房,故而眾海盜均稱之為瓊安小姐)(此角色形象部分受《神鬼奇航》中的Elizabeth啟發,但結局不同)

l   埃佛瑞.懷特Ivory White皇家港英軍總督,曾殺害派瑟童年好友保羅;在三部曲中因海嘯而遇難;在後傳一中為班斯拉德所救,經好友韋勒烈以拉爾夫血祭而靈魂歸位,因韋勒烈之死而復活(此角色形象三部曲及前傳部分受《神鬼奇航》中的Beckett啟發,身世為自創;後傳部分形象受《福爾摩斯》電影版第二集Moriarty啟發) 

l   韋勒烈Villary):英國公爵及王室私生子,皇家港總督懷特好友;劍法超群,濫權好色,暗戀瓊安多年,在前傳二上篇下篇裡與派瑟結仇,於三年前(後傳一Part11及未公開部分中)遭派瑟外公冰原島祭司安魯西血祭月神而亡,在後傳三Part3裡正式復活*)**)。

l   德莉奇亞Delicia):50歲,聖馬丁島女巫,為布魯特索爾乾姐姐;在前傳三上後傳一Part7裡曾救活派瑟(此角色外貌及所住小屋部分受神鬼奇航》系列中的Tia Dalma啟發,性格及身世則為齋主自創)

l   卡迪斯Cádiz):伊斯巴紐拉島西班牙總督,曾攻打皇家港,炸死派瑟父母(見首部曲及後傳一Part4,其帥艦為「幻夢號」,其副官為姪兒維努特Venut(*)。

 

²  文中地名:

l   聖馬丁島St. Martin)為加勒比海上的小島,在《神鬼奇航》五裡為英國殖民地,實際上在十七世紀時為法國及荷蘭殖民地(北部為法國所占,南部為荷蘭所占);文中德莉奇亞住在荷屬聖馬丁。

l   皇家港Port Royal)在今日的牙買加首都Kingston附近,十七世紀是英國殖民地;於《神鬼奇航》一到三集中提及。三部曲中因海嘯沉沒全滅(此為史實)。

 

後傳三Part4關鍵詞句:「我是要兌現承諾,講出你一直想知道的事──我一再背叛你,將你出賣給官軍的原因」、「剛才那算是一個警告,讓你看清我的真面目」、「我是來取你性命的,派瑟‧保羅,不是來陪你聊天的」、「布魯特索爾已爭取到千載難逢的機會,大喝一聲,橫劍揮割」、「你沒必要在……支解我的前一晚……來裝好人」、「復仇無望,又何妨看開?」

 

文中稟持神鬼奇航》系列裡的習慣,對船隻(如紫珊瑚或軍艦)都以陰性格「她」稱呼,大家看久了就會習慣的。

 

一起來看這篇精采的海盜小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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派瑟獨臥吊床內,雙腿高高翹起,胸前擱著瓶喝剩一半的蘭姆酒,出神地望著天花板。

甲板上人聲喧鬧,眾海盜在桑巴吉和斯奇亞沃夫指揮下豎起三角帆,以應付入夜後的逆風勁襲;他們每一次爬高固帆、吆喝歡唱,天花板都震動一下,抖落木屑,灑滿派瑟黑外套;他卻渾然不覺,只是回憶他前不久下到底層艙牢房時,與布魯特索爾的對話:

「阿爾告訴我,說你想見我。」

「我不會向你求饒,更不會求你放我。」

「那你還有什麼好說的?何苦又要見我?」

「我是要兌現承諾,講出你一直想知道的事──我一再背叛你,將你出賣給官軍的原因。」

至今他想起義兄說話時的堅決表情,仍心底一顫,閤上雙眼,任神魂沉回那個時刻,那個雙方對峙牢內,卻也相互傾聽的深夜:

「我從未跟你提過,我有妻子吧?」布魯特索爾低聲道,略挪雙腿,由曲腿改為盤腿而坐,而腳鐐也因此發出「鏗啷噹」撞擊聲,在牢內迴盪:「你知不知道……她像一個人?」

「瓊安?」派瑟脫口道,彷彿這答案已在腦海浮蕩多年,如今才獲得證實。

義兄面露驚詫、懷疑與不信,道:「你知道?你居然知道?」

「猜到的。」派瑟喃喃道,在他面前坐下,手按膝頭,思緒卻穿透時光,重返多年前紫珊瑚海盜叛變,自己和瓊安接連被投入牢房時,從她那兒聽到的一切:「我當時就想,你向來不好色,為什麼對瓊安情有獨鍾,卻又無霸占她的打算?但我從沒問過你的家庭,畢竟這是你的私事。」

「私事……」布魯特索爾長嘆道,嘆息中滿是自嘲:「若你曉得我是為了瑪麗安,才欲將你置之死地,你就會後悔沒早些問了。」

派瑟輕輕道:「她叫瑪麗安?」

「瑪麗安‧賈西亞(Marian Garcia)。她母親是西班牙人,生父卻是英國人,所以母親給她取了英文名字,又讓她從母姓。」摯友低沉的道:「她是皇家港的妓女,住在『黑蘭姆』酒店附近。」

「『黑蘭姆』……等等!那不是我家的店?」派瑟驚愕的道,差點一拍大腿,跳了起來:「我父親生前是酒商,開的店就叫這個名字!所以你妻子……是我鄰居?但我小時候怎沒印象瞧見過你?」

「你會有什麼印象?一個只懂扔石子,滿街叫嚷的野孩子,會注意到鄰居家來了個談情說愛的青年?」布魯特索爾沒好氣的道:「我倒見過你幾次:你跟一群孩子在街上玩,吵得我在房內要好好跟瑪麗安說話都不能夠。」

派瑟尷尬的道:「抱歉,我那時不懂事,打擾到你們倆了。」

「你現在就懂事了嗎?懂得殺掉我?」義兄冷笑道。

派瑟默然,好一會兒後,才改坐為跪,直視摯友的橄欖瞳,低聲道:「我不會殺你,你放心好了。」

「那你要把我怎樣?鞭兩百下?扔到荒島等死?在這鬼地方關一輩子?」布魯特索爾反問道,眼中透射恨意及諷刺:「我不會坐著等死,定會回來反抗你、對付你、殺掉你;奉勸你別對我太好,趁早處死我,也好讓我跟瑪麗安在天上相會。」

派瑟低嘆道:「你何必逼我?你妻子又不是我害死的。害死她的是西班牙人吧?」

「你怎知道?」

「從前我便注意到,在各國官軍裡你格外討厭西班牙;今次看你甘願臣服於英法聯軍之下,只為對付卡迪斯,更證實我的猜測。」派瑟凝視著他,輕輕道:「只是你要找卡迪斯算帳,與除掉我又有什麼關係?卡迪斯也曾炮擊皇家港,害死我父母。我們可以一起報仇呀!」

布魯特索爾對他的話恍若不聞,直勾勾望著牢欄,啞聲道:「我們縱情相愛,很快地她便有孕,誕下女兒希薇亞,而我便向德莉奇亞借錢為她贖身。誰知姐姐雖把錢給我,卻嘆了口氣,幽幽道:『你滿心所願終將成空,所作所為亦徒勞無功。』我不懂這是什麼意思,直到卡迪斯炮擊皇家港──」

「炸死我父母,」派瑟恍然大悟,脫口道:「也炸毀鄰房?」

義兄點點頭,眼中的辛酸悲恨似已化作焰刃,刺穿他胸口,狠狠灼燒,道:「你曉得我那時在做什麼嗎?我為了還清向德莉奇亞借的錢,竟投入西班牙總督府作低階文書官!卡迪斯為防出兵的計劃外洩,事先並未告訴所有部下,因此我直到他率船隊歸返,才驚悉他的目標是皇家港。我本來還存有一線希望,希望我的妻女平安無事;直到三天後,她從前的好姐妹跑來找我,說……」淚落哽咽,顫得如風中老樹,再說不下去。

派瑟心生憐憫,低聲道:「難怪你上次臥底在卡迪斯身旁,他會輕易接納你。他定不曉得你妻女死於西軍炮火之下。你也別自責了,說到底戰爭又不是你發動的,且你事先不知情。那後來呢?後來你怎又決心殺我?」

「我並未決心殺你,只因受局勢所迫,不得不如此。」布魯特索爾緩緩道,眼神變得幽邃,猶如墨綠泥沼:「你可記得,在我和桑巴吉大副押你登上戀人號前,我曾告訴你,我多年前在德莉奇亞那邊看過一個預示象?」

派瑟點頭道:「記得。你說你不只看到我,還見到小桑。」

「你昏頭了吧?預示象中才沒有你!那時你已死了!」摯友沒好氣的道,而派瑟心中突地一跳:「我妻女亡故後,我去拜祭他們的墳,隨即直奔聖馬丁,想問我姐為什麼事態會演變至此。」

「那天下午……我還記得那天下午,德莉奇亞在桌上打盹,沒瞧見我走進木屋。我注意到桌上的水晶球,便趁她熟睡時偷看,本想看看我什麼時候能殺掉卡迪斯,沒想到……我看到我站在一艘升起紫帆的大船上,船身遭炮火洗禮,多處沾血,似剛經歷一場惡戰;我四顧而望,表情落寞,說不出地憂傷。這時一名黑人到我身旁,對我沉聲道:『布魯特索爾船長,現在你打算怎麼做?船長與你結拜兄弟,是你最好的朋友,你卻害死他。如今你遂了心願,滅掉卡迪斯,那下一步呢?接下來你要做什麼?』」

派瑟震驚的道:「這……這就是你所看到的?那後來呢?你怎麼回答他?」

「我不知道,因為德莉奇亞突然醒來,發覺我在偷看,立即抄起一片絨布,遮住水晶球。」義兄低沉的道:「我焦急地問她那是什麼船,黑人和他口中的船長又是誰;她本不願說,禁不起我苦苦哀求,只得告訴我。從那一刻起,我就曉得我必須找到你們,殺死你,當上紫珊瑚船長,才能擊潰卡迪斯的艦隊,為瑪麗安和希薇亞報仇。」

派瑟目瞪口呆,許久後,腦中忽然升起一個大膽的念頭,脫口道:「要是我現在就殺掉你呢?反正我早晚要對決卡迪斯的,總能替你妻女報仇。」

布魯特索爾譏誚地一笑,眼神卻盈滿悲愴,道:「你終於說出心底話了。要動手就快,把你腰畔的軍刀拔出來啊!不殺我,來日你定會後悔!」

派瑟手按刀柄,又緩緩鬆開,攤手苦笑道:「有什麼好後悔的?若我來日真死在你手上,也算自找,何況我早答應德莉奇亞不殺你。她三番兩次救我,我總不能把對她的承諾當耳邊風吧!」

布魯特索爾眼中射出幽深而憂沉的暗綠瑩光,一字字道:「我不需要藉她的庇護才能活著。若你不想殺我,就把──」目光移往牢房一角的空酒瓶,「它拿給我,我自行了斷,免得我的血污了你那把官軍所贈的刀!」

派瑟忙道:「說話別那般刺耳行嗎?羅伯特哥哥跟懷特或卡迪斯那類官軍又不一樣,他──嘿!你做什麼?」飛撲過去,就要打落摯友掌心瓶子,但義兄動作奇快,剛搶到酒瓶,已將瓶緣打破一角,往咽喉割去!

「讓我死!」布魯特索爾嘶啞的道,但他雙手都上了鐵銬,派瑟又牢牢扣住他握碎片的右手,碎片還差半吋才觸及肌膚:「你……你既不殺我,為什麼不讓我死?」

「你莫名其妙死在這裡,對得起你妻女嗎?」派瑟叫道,下一秒卻驚覺自己錯了:義兄倏地鬆手,碎片落入左掌心,而左手迅揮,持碎片抵住他右頸動脈!

「你啊!心太軟,太天真。」布魯特索爾冷笑道:「有遺言嗎?」

派瑟鬆開他右手,內心一片茫然,搖了搖頭,閉上雙眼,感覺到的卻非頸畔銳利玻璃的冷涼,而是打心底湧起的寒意:原來自己一直都不了解對方,原來摯友一直都在騙他。

過了好一會兒,他咽喉仍未被割斷。他睜開眼,只見布魯特索爾「叮!」地拋下碎片,肅容沉聲道:「我並非沒心沒肺、無血無淚的渾球。剛才那算是一個警告,讓你看清我的真面目。今次就算還你人情。你再不殺我,下次我真會毫不猶豫地殺掉你。」

派瑟慢慢起身,深深凝望著他,片刻後忽然一笑,道:「我很期待。」拾起酒瓶和碎片,離開牢房,頭也不回……

「嘿──喲!」

回憶瞬逝,而紫珊瑚海盜的吆喝聲傳入他耳際。派瑟嘆了口氣,喝掉殘酒,滑下吊床,走向通往甲板的木梯。

「船長!」桑巴吉第一個注意到他,大步朝他走來,道:「你上來做什麼?夜裡風大,快回去躺下!」

「是啊!」斯奇亞沃夫也嚷道,邊指揮其餘弟兄豎帆:「你傷才剛好,又吃了這麼多苦,就別上來了吧!升帆這種小事交給我們就行了。」

派瑟深刻感受到他倆的關懷,心頭一熱,望向指揮台,見到的卻非老舵手,而是查特奇,愕然道:「阿爾呢?」

「他剛下去送麵包給布魯特索爾吃了,船長,叫我先幫他控舵。」前黑奴揚聲道:「大夥兒都曉得你死裡逃生的事了,你也不必成天躲在船長艙。你要拿布魯特索爾船長怎麼辦?要嘛就殺,要嘛就放,總不能一輩子關他在牢裡吧!」

「說真的,船長,你們倆為什麼不能和好呢?他畢竟是你義兄,也救過我。」桑巴吉凝視著他,沉聲道:「你之前下到牢裡,也聽他說他妻女的事了吧!你不在時,他全告訴我們了。叫女巫禁制他一輩子實在很可憐。你們不能合作扭轉命運,擊敗卡迪斯嗎?」

「命運哪這麼容易扭轉?看看瓊安的事就知道了。我──」派瑟說到一半,警覺起來,忙推開大副,叫道:「小心!」

「錚嗡──唰!」

銳劍振鳴,破風聲隨之而來。派瑟翻滾一圈,只覺左耳一涼刺痛,清楚敵劍只是削破他耳尖,而非斬掉他耳朵,否則疼痛不會如此輕微。他反手拔刀,架住來劍,叫道:「誰?」

那人不答:他裹在黑斗篷中,只露出折映船上燈火的雙眼,而派瑟所在處背光,他又頭罩斗篷帽,即便海風略息,雲開月明,也一樣看不清他刻意遮掩的面容和衣著。但那劍勢確實凌厲,一擊不中,立刻往右一轉,繞過軍刀,削向派瑟胸腹;如若命中,還不得把海盜船長整個人削成兩段!

「噹!」斧頭橫劈而來,劈斬那人握劍的手腕。那人一笑,倏抽劍,倒翻出半步,同時一腿掃去;揮斧的斯奇亞沃夫沒來得及回防,在「哎喲!」聲中仆倒,斧飛出老遠,嚇得海盜紛紛閃避。派瑟本已爭取到片刻喘息,但剛才刺客的笑聲──那蒼涼無奈,嘲諷生命的笑聲──令他內心一震,握緊軍刀站起,叫道:「蒙森!是你嗎?」

斗篷拂揚,風吹開帽沿,露出雲後明月般侍衛長熟悉又陌生的臉:蒙森比兩人分別時憔悴許多,然仍無愧英國第一劍手的美名,墨藍褐眸射出寒銳,緊攫他的目光,彷彿獵犬盯上野兔,但開口時,語氣卻平淡無波:「我是來取你性命的,派瑟‧保羅,不是來陪你聊天的。受死吧!」雙足一蹬,再度撲向他。

派瑟很想問對方是否在內間幫助下才潛上紫珊瑚,及他為什麼沒死在懷特手上,反倒特地來刺殺,卻抽不出空。他往旁一滾,躲開一劍,揮手要桑巴吉帶弟兄們退遠點,才橫刀斜擋,再次架住來劍,苦笑道:「我是哪裡得罪你了嗎?你殺我朋友,又鞭過我,我都沒找你算帳,你卻來殺我?」

「要死就死,不必廢話!」蒙森冷然道,在劍上施加壓力:「拖時間救不了你的,保羅。」

派瑟知道全船沒人是眼前人對手,除非開槍,但海盜槍法大多不準,誤擊他還較有可能,故而他才不要他們插手。「我單手持刀都變成雙手,怎是你對手?」他嘆道:「但我左臂才接好沒幾天,你殺我也不夠英雄;不如我們約十天後再戰,地點任你挑,怎樣?」

「不必多說,我今夜就要取你性命!」蒙森喝道,飛起一腳,踢中他右膝!

派瑟慘哼一聲,像顆球被踢得一路滾開,跌撞到右舷側板上。蒙森冷哼一聲,人劍合一,加速前飆,射至派瑟身前,掌中劍全力下插倚舷跌坐的年輕船長胸膛!

哧!」

派瑟臉色唰地變白,自傷口噴出的血於船上風燈照耀下更顯詭豔,如破碎的薔薇。但這一擊卻沒奪走他的命,只因他在最後半秒略偏身,劍刃扎進右胸肌肉與肋骨的間隙,貼著肺部刺入──他急促呼吸時都能感覺到劍刃帶血的腥氣與冰涼。他左手死死握著劍,不讓已刺入半吋的劍扎得更深,望定蒙森闇夜冥王般的面容,啞聲道:「為什麼……殺我?」

桑巴吉如夢初醒,一揮手,數十名海盜拔槍抽刀,刀尖槍孔全對準蒙森背脊。「再不放過船長,我要你的命!」大副喝道。

侍衛長對手下敗將的恐嚇似毫不在意,又或覺得只要能除掉目標,被亂槍打死也值得,緊盯派瑟,低沉的道:「不為什麼。大人要我殺你,我就殺你。」

「懷特……不會讓任何人……剝奪他殺我的樂趣。這道命令……是別人代他下的吧?」派瑟輕聲道:「是韋勒烈……嗎?」

蒙森咬牙,用力一點頭。年輕船長似看透他的心,苦笑道:「他……為的是害你,不但要我死,更要……我的弟兄在悲憤下將你殺死。你現在離開……還來得及,我可下令他們……不開槍……」

蒙森眼神無比掙扎,臉肌抽搐,厲聲道:「你以為我未完成任務,回去就不會死嗎?我上次救你,已險遭斬首大人既授權給韋勒烈,豈容我空手而返?你死了也好,至少我還能替他完成這最後一件事!」

完成這種事……有意義嗎?派瑟想這樣說,劍刃摩擦胸肋的痛卻如萬箭鑽心,令他無力開口。不知過了多久,又或只是一瞬,他雙脣微開,緩緩說出幾個字,卻是無聲,同時鬆開十指。

哧!」劍完全扎入派瑟胸中,將他釘在舷板上。

「噹!」軍刀落在甲板上,再也無光。

你想殺我,我這顆頭就送給你吧!他雖無力說出口,但脣語蒙森還是明白的。侍衛長一呆,旋即拔劍──「噗嘩!」血濺了他一身時,他的劍已抵實派瑟左頸,卻未劃下去:那對墨藍褐眸閃現複雜難明的神色,而派瑟還來不及判斷對手在想什麼,眼前一黑,昏死過去。

等他恢復意識,只聽「砰砰!」聲不斷傳來,間雜兵刃交擊的銳音,及「船長船長!」的焦急呼喊。他勉強睜眼,只見自己左臂垂在身側,右掌則緊按鮮血狂噴的胸口,而桑巴吉跪在他右側,大喊道:「船長船長你醒醒啊!你還能呼吸嗎?」

不必擔心,小桑……刺破胸肌罷了,沒傷到心臟……派瑟想安慰大副,卻連話都無力說出,只得虛弱一笑,望向戰團。

蒙森已閃過眾海盜扣發的子彈,本可在他們再次填彈前跳海逃生,但那個橫裡殺出的人阻住他的去路,與他交手好幾招──這個人本該在底層艙牢裡的。

是誰私放布魯特索爾?派瑟目光移到剛衝上甲板,神情惶惑的阿爾弗雷德,不用問便已明白一切。

布魯特索爾劍法雖高,照理說仍非蒙森對手;然而,蒙森不知是否顧忌義兄之前和懷特合作共抗西班牙,招招以防守為主,未敢對敵人下殺手。布魯特索爾得以劍法大開大闔,毫不留情,連攻二十七招後,終於一劍劃傷侍衛長右大腿。

蒙森臉色隨血爆噴而瞬轉青白,劍勢突然一變,往對手左頸斬去,似欲同歸於盡。派瑟不禁熱血上沖,大喊道:「小心!」卻聽不到自己的喊聲──他已使不出力。

「船長!」阿爾弗雷德驚呼道,來到派瑟身邊;桑巴吉卻轉身拔出腰畔水手刀,撲往侍衛長背後,一劈而下!蒙森不愧久經戰陣,似察覺風聲,立即頓住長劍,反手後削桑巴吉腹部,逼副跳開。但布魯特索爾已爭取到千載難逢的機會,大喝一聲,橫劍揮割

「咚磅!」
   
蒙森重重倒地,手中劍落在甲板上,一道血口子從右肩至胸綻開;他卻一聲未吭,任海盜蜂擁而至,刀槍抵著他血流不止的身軀,藍褐眸鬱出一道靜海般的深沉悲愴,緩緩閉上眼睛,像已準備接受成為敵俘的淒慘命運。

桑巴吉一瞥派瑟,大喊道:布魯特索爾船長萬歲!」

萬歲!」眾人齊聲吶喊,聲震甲板。

阿爾弗雷德垂下頭,迴避派瑟的目光。斯奇亞沃夫這時才抱腿揉腕,勉強爬起來,來到派瑟另一側,啞聲「你……你沒事吧,船長?」撕下自己袖口,替他裹傷。

派瑟終於緩過一口氣,微弱地苦笑「你沒見……船長已經……換人做了嗎,斯奇?」視線掠往老舵手,「這也是……你和小桑的……心願吧,阿爾?」

「船長,我……」阿爾弗雷德老臉皺成一團,艱難的道,但話還未完,已被布魯特索爾打斷。「你打算怎麼處置他,派瑟?」義兄朝他望來,沉聲道。

我以為你要說……怎麼處置我呢!派瑟在心底苦笑,搖了搖頭。他本意是放過侍衛長,誰知布魯特索爾不知是不是故意無視,竟大喝:「派瑟船長既無異議,就按我定下的規矩處置。來人!把蓋瑞‧蒙森押到主桅前綁起,鞭背三百下,再斬斷雙手,吊死在橫椼上!」

我才被西班牙佬鞭了四十下,就去了半條命;他若捱上三百,豈非成了一灘爛肉?更別提還要斷手吊死!派瑟想阻止,一開口卻咳血,捂胸的手劇烈發抖。

船長失血過多。快!把他抬下去!」斯奇亞沃夫喝道,而幾名海盜奔過來,正要抬派瑟,卻為布魯特索爾喝止。

「他傷勢嚴重,不宜亂動。先讓他躺在這兒吧!去船長艙把衣櫃最裡面──就是那堆酒瓶和杯子下面──有個鋁製扁平小盒拿來。盒子裡有藥,給他敷上。」義兄沉聲道,而眾海盜已押著蒙森到主桅前趴好,強迫他雙臂大張,手腕以桅繩緊綑,腰踝也緊貼主桅綁縛。紫珊瑚長年與英軍作戰,眾人不知吃過蒙森多少虧,皆恨他入骨,紛紛嘻笑怒罵,甚至對他肩背和膝彎踹個兩腳、吐點口水;侍衛長卻始終默然不語,只是稍側頭,望向斜後方的派瑟一眼。 

別為我煩心。我先走,很快便輪到你──布魯特索爾不會讓你活太久,只是不好當全船弟兄的面殺你而已。這番話他並沒有說,也不必說;然而,這一眼的含意派瑟比誰都明瞭,渾身寒意與熱血一齊上湧,想說什麼卻辦不到。這時阿爾弗雷德已拿來鋁盒打開,將裡頭的墨綠藥泥蘸在指尖,而斯奇亞沃夫忙解開派瑟胸口包紮,「這藥是女巫給的吧?」

「當然。德莉奇亞可是我姐姐。」布魯特索爾淡淡道。

桑巴吉剛將蒙森制服撩起,捲至肩頸處按好,道:「抽準點,布魯特索爾船長,別打到我。」

布魯特索爾笑了笑,接過查特奇遞來的皮鞭,喝道:「今天我要為歷年來死在英軍槍炮刀劍下的弟兄報仇!」揮鞭擊下!

「唰──劈啪!」

血痕從蒙森背上爆開,猙獰恐怖。侍衛長渾身一顫,強忍著沒作聲。

「看來不多打幾下,你是不會叫的。喝!」布魯特索爾冷笑道,驀大喝一聲,「唰!唰!唰!唰!」又揮了四鞭。海盜群起鼓譟,有人更哼起皇家海軍軍歌,擺明在羞辱蒙森;蒙森被吊起的手握緊雙拳,深深吐出口氣,依舊一聲不吭。

「讓我試試,布魯特索爾船長。」桑巴吉忽然道,眼中閃過獵豹似的焰光:「我和船長沒少被他打過。」

布魯特索爾喝道:「好!就讓你來!」將皮鞭遞過去。桑巴吉以眼神示意查特奇接替他按住侍衛長的制服,自己則來到原本布魯特索爾所站的位置,吐氣開聲,一連九鞭擊下!

血飛濺,暗紅流入甲板縫隙。蒙森臂肌繃緊,握拳握到指甲幾乎掐進掌心,咬牙咬到牙齦滲血,卻還是不叫,也不求饒。派瑟閉上雙眼,不忍再看,但那一聲聲揮鞭脆響仍利箭般刺進耳內。不知過了多久,蒙森低微的悶哼和喘氣聲傳來,而派瑟急忙睜眼,大喊道:「住手!」

渾身淌滿汗水,宛若黑亮雕像的大副止鞭回頭,訝道:「才五十九鞭呢,船長!你從小就挨他鞭子,上回在聖馬丁更被他打個半死,就這麼算了?你不想報仇啊?」

派瑟竭力不去看蒙森猩紅交錯的裸背,望定桑巴吉,低而堅決的道:「先留他一命,幫他……止血包紮,明天我會……親手斬下他頭顱和四肢,將殘屍……高懸在桅杆上示眾。這樣報仇,你……滿意嗎?」

桑巴吉一愣,而斯奇亞沃夫連忙喊道:船長萬歲!」眾海盜隨後拍手叫好起來。

布魯特索爾露出糾結複雜的表情,似清楚他迫於無奈才作此決定,然仍搖頭道:「你要拖到明天,那也隨你,反正不過多一間滿是血污的牢房要清掃而已。查特奇、穆哈海,押他下去;阿爾,去幫他包紮;桑巴吉大副,你下去看著他,親手將他綑綁上鐐銬──對了,最好先徹底搜過他身,再檢查一下牢房,別讓他找到銳物開鎖解縛逃脫。」

                  △   △   △   △

「喀噠!」門輕啟。布魯特索爾大步踏進船長艙,對前一刻剛被斯奇亞沃夫和布里安抬上圓桌的派瑟沉聲道:「你在想什麼,竟要親自動手?先不說他可能趁夜逃脫,你現在這副模樣,明天有力氣行刑嗎?不要刀沒揮下去,反遭他奪刀挾持就糟了!」

挾持……或許你還希望這樣吧!」派瑟淡淡一笑,仰瞧著他,琥珀雙眸流露星辰將殞似的無力微光,輕輕道:「這樣你就可順手把我一劍殺了,解決今後兩名船長難以共處的問題……你是這樣想的吧?小桑、阿爾……還有多少弟兄是早打算救你出來的?我這個船長……當得還有什麼意思?」

布魯特索爾臉頰不禁通紅,配上激動外凸的橄欖綠眸,像要噴毒液前的毒蛙。「碰!」他一掌拍在桌上,震得剛要走出船長艙的二副等人渾身一顫,回頭望向他倆;他卻渾然不覺,只盯著摯友,怒道:「若我想殺你,現在便可動手!你三年來不是哀嘆舒爾兄妹之死,就是成天鬧自殺、被抓、遭刑求,把自己搞得半死不活──有你這樣當船長的嗎弟兄們要的船長是能領導他們賺大錢,過舒心的日子,不是你這樣活殭屍似的船長!」

派瑟瞧著他好一會兒,才長嘆道:「你說得……沒錯。我確實不配帶領大夥兒。有酒喝嗎?」

布魯特索爾失聲道:「你還想喝酒?都差點被一劍穿心了──」忍住破口大罵的衝動,只因那對帶幾分乞憐的琥珀雙瞳令他難以忍受,更難以拒絕。他來到衣櫃前,翻找出一瓶蘭姆酒,又聽派瑟輕輕道:「你自己也來一杯吧!還有,幫我那杯加點安眠藥。」

義兄猝然回頭,愕然道:「你要喝安眠藥?為什麼?」旋即明白,低沉的道:「你不想親手殺掉蒙森,對吧?」

「殺……終歸是得殺的。我已在眾弟兄面前說出口,總不能說話不算話,只是……」派瑟苦笑道,眼中流轉出哀悵「他屢次救我,我尚未還清人情,便要殺他,今晚得靠你的藥……才能入睡了。」

布魯特索爾默然,最終從上衣口袋掏出小藥瓶。當他翻揀出兩個空杯,將酒斟滿,把淡綠藥丸加在其中一杯裡時,上方忽然響起跺腳聲及叫嚷鼓譟聲。

「怎麼回事?」派瑟訝道:「不會是……皇家海軍攻過來……救蒙森了吧?」

「哪有可能?連一發槍響都沒有。」布魯特索爾沒好氣的道,然仍雙眉緊蹙:「我上去看看。」重返甲板上,朝眾人喝道:什麼吵?不曉得派瑟船長在下面靜養嗎?」

「原諒大夥兒吧!」桑巴吉道:「弟兄們只是在商量,明天船長對蒙森處刑前,我們能不能先玩玩他罷了。」

「是啊!」穆哈海嚷道:「他做了那麼多缺德事,懷特犯下的惡行他全都有份,只鞭他未免太便宜他了!」

查特奇笑道「幸好我押他入牢時,還踹了他幾腳,也算夠本。」

斯奇亞沃夫冷哼道:「那傢伙和懷特及韋勒烈一樣,都不是好東西,就該請船長讓我幾斧子劈了他!」

「劈也太痛快了吧!」庫魯費拉提議道「剝皮怎樣?不然放火燒?」

桑巴吉冷冷道:「你會剝啊?放火更是離譜──萬一燒到船怎麼辦?」

布魯特索爾聽眾人除了布里安和阿爾弗雷德,全你一言、我一語,局面快一發不可收拾,立即喝道:「都給我住口!」眾人登時安靜下來,望著他。

派瑟‧保羅仍是你們的船長。你們必須服從他的命令,讓他處置敵俘,不可插手,否則就是叛變!叛變的下場只有一個,那就是死!」布魯特索爾喝道,目光掃過桑巴吉、阿爾弗雷德、斯奇亞沃夫和布里安,從們細微的表情反應中看出不同意的神色,顯然是們也背叛過派瑟,卻俱逃過一死。他不願再想下去,口氣放緩道:「還剩多少糧食美酒?」

「五桶蘭姆酒、十公斤火腿、四頭羊和九隻雞。」斯奇亞沃夫答道。

「那好,留下一桶酒、一頭羊和兩隻雞,其餘全端上桌,」布魯特索爾揚聲道,心想這是收買人心的好機會:「慶祝今晚逮住皇家海軍僅次於懷特的重要人物!」

「好咧!」「布魯特索爾船長萬歲!」海盜全歡聲雷動。只有二副皺眉道:「那們接下來吃什麼?離陸地還有兩天航程。」

桑巴吉拍拍他肩頭,笑道:「總有辦法解決的,小斯奇。我們既已跟懷特撕破臉,不是可以去劫英船嗎?明兒個截下一艘英國商船,搶個精光,不就有吃有喝了?」

丹麥二副仍眉頭深蹙,似不贊同冒險的方案,而阿爾弗雷德忙插話道「我下去看看船長,順道請廚師準備大夥兒的晚飯。」踱著步子,走下木梯。

                   △   △   △   △

「喀噠!」門再度開啟,接著傳來布魯特索爾的微訝嗓音:「我沒想到你已能坐起來了。阿爾都跟你說了吧?」

派瑟坐進高背搖椅內,蒼白的臉上閃過一抹微紅,虛弱地笑道我這個作船長的當然要與大家同樂。來,喝!」

義兄盯著那個猶然全滿的杯子,道:「你喝錯了吧!這一杯才是加安眠藥的。」

「所以我先喝你的啊!」派瑟笑道,看來已有幾分醉意,朝他招了招手:「來,幫你自己再斟一杯──不,那杯是我的。哈哈……」

布魯特索爾搖了搖頭,注酒入杯,邊喝邊思索老舵手剛才究竟告訴摯友什麼話,讓他從不願殺蒙森轉變為開始慶功,而且……下一秒眼前景物化為乳白漩渦,而他瞬間明白,指著年輕船長那張已模糊不清的臉,啞聲「你……」

「匡啷!」空杯墜地。殘留的一滴酒靜靜淌過布魯特索爾趴地不動的身軀,凝在面頰旁,宛若晶淚。

派瑟嘆了口氣,朝衣櫃低聲道:「你可以出來了,阿爾。」

啟櫃聲響。阿爾弗雷德拖著步伐,來到派瑟身旁,搖頭道:「我敢說誰也沒想到船長你會把酒調包,畢竟你──」

「當年還被詹姆斯和瓊安下藥,對嗎?」派瑟朝他一笑,琥珀眸卻透出苦澀傷情,徐徐道:「早在他出去而你進來前,我就調包了。只是放倒他還不夠,還得全船兄得睡着才成。我全仰仗你了。」

「別擔心,船長。」阿爾弗雷德低聲道:「我剛在廚師準備好的酒裡下藥時,們全忙著說笑玩鬧,根本沒人注意我呢!幸好布魯特索爾船長的安眠藥丸夠多顆,可讓大夥兒睡到明天清晨。」

一刻鐘後,兩人走上甲板,只見眾海盜橫七豎八睡倒,其中桑巴吉跟斯奇亞沃夫更睡到趴在擺了半盤羊肉的桌上,口水直流。派瑟不禁一笑,對老舵手道:「你留下掌舵,阿爾。我自己下去。」

「你真要獨自下去面對蒙森,船長?」阿爾弗雷德緊張的道。

派瑟點點頭,向他伸出手。老舵手嘆了口長氣,解下腰間的牢房鑰匙交給他,低聲道:「萬一有事,你就大叫。我下去救你。」

你又不會打,要怎麼救我?人家是英國第一劍手;我若遭他挾持,你救得了嗎?派瑟在心底苦笑道,一把抄住新配鎖頭的鑰匙,道:「謝啦,阿爾!」轉身走下木梯,下到底層艙牢房。

牢房前的走廊光影幽暗,如昏黃水草在海底似的暗影間浮蕩,透出幾分滄桑孤寂。他來到牢房門口,凝望裡頭的囚犯。

蒙森制服已被脫掉,扔在身旁,上頭沾滿點點暗紅及血肉碎末,而他的主人卻更淒慘:他雙眼被黑布蒙住,嘴遭抹布塞住,亂髮為汗水和血水黏得緊貼鬢頸,雙手被反綁上銬,扣上腳鐐的雙腿更為鐵鍊壓住,雙膝跪地,側對門口。這幕景象頓時令派瑟憶起之前自己遭布魯特索爾囚於此處時的境況,只是當初義兄並未將他蒙眼塞嘴,更不會鞭他五十九下後,還剝光他上衣羞辱他。

蒙森聽到他的腳步聲,略側頭朝他望來。儘管他無法見着那對墨藍褐眸,卻可想像它們透射出忍痛的銳色及疑惑,像在問他「你來做什麼?」

「來看看你。」派瑟喃喃道,開啟牢鎖後進門來到他身後,一瞥那赤裸背肌上的包紮,搖頭道:「阿爾畢竟不是醫生,不像我那麼有經驗。」正要重新解開血漬透滲的包紮,忽又想到什麼,拔出他的塞嘴布,又扯下蒙眼布。

蒙森咳了幾聲,深深吐出口氣,似想甩脫抹布的臭味,好一會兒後,才啞聲道:「你沒必要在……支解我的前一晚……來裝好人。」

「你當我是裝的嗎?你還不了解我嗎?」派瑟激切的道。他也不曉得自己為什麼這樣激動,似乎是不願在繼布魯特索爾和詹姆斯之後,又一次被朋友誤會──等等,朋友?蒙森他到底算敵人還是朋友?千萬思緒在海盜船長心底絞成一團,最後他決定不多解釋,跪下解開包紮,掏出離開船長艙前拿的鋁製扁平小盒,將剩餘的墨綠藥泥敷在鞭傷上。他指甲邊緣刮到蒙森血肉翻飛的背肌時,侍衛長一陣抖顫,卻未吭聲,靜靜任他上藥。

「以前我不夠了解你,又被你打過,才會恨你入骨,加上保羅的仇……唉!」派瑟搖頭道,抹藥完畢後,又為侍衛長右大腿和右肩至胸的劍痕及被拖下牢時遭揍挨踹的淤傷上藥,再從腰間扯下幾條斯奇亞沃夫上岸採購日用雜貨時買來的毛巾,以軍刀將它截成多條,為他裹傷:「後來我想通了,仇……沒那樣重要。」

蒙森表情一愣,破裂滲血的脣扭曲出一絲冷笑,低沉的道:你能想通,皆因你情知打不過我──你當年全憑斷一截小指才贏過詹姆斯‧舒爾,如今成天自暴自棄,如何是我的敵手?復仇無望,又何妨看開?」

派瑟剛幫他傷口包紮繫上最後一個結,聞言兩手一攤,嘆道:「你要那麼想,那也隨你,但我看開真不是因為這個。像我對布魯特索爾還不是一樣打不過,每次不是中他的計,就是給他逃脫?但我對他從來都看不開,對你卻不然。」

「那是為什麼?」

「我不願再對你復仇,是因為……你是個好人。」派瑟由衷道,為他解開鐐銬,又削斷綑縛,這才還刀歸鞘:「你可以走了。」

蒙森一呆,下一刻瞳眸驟射出冷冽的決心,「鏗!」地拔出軍刀,抵住年輕船長右頸!這一下大出派瑟料外,失聲道:「你做什麼?」

「我傷勢奇重,縱然你肯放我,你那些弟兄必不同意,要將我圍殺。」蒙森沉聲道:「我此刻莫說戰鬥,連跑都困難;若非挾你為質,如何能闖出去?」

派瑟苦笑道:「上頭只有阿爾,其他人已全遭們下藥迷昏。你要走,叫阿爾為你放下小船便是──他只是個不懂戰鬥的老頭,你不必擔心。」

「萬一那些海盜提早醒來呢?況且大人本就下令讓我帶你回去,死活不論,我不能空手而返。」侍衛長堅決低聲道,掌中刀一緊:「轉過身去!」

派瑟苦笑依從。「喀答!」蒙森將海盜船長雙手銬在身後,接著拿起繩索,似要綁他,卻又像怕撕裂他胸前劍傷,最後仍拋下繩索,搬開壓腿的鐵鍊,再穿回制服,道:「我的劍在哪裡?」

「我帶你去拿。」派瑟輕嘆道,起身領先出了牢房。

                    △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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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解及補充說明如下:

 

《紫珊瑚》後傳一中提及派瑟因安魯西多年前所見預示象中,有他誤殺瓊安一幕,他為了保護她,派她和泰倫斯離開紫珊瑚執行任務。最後瓊安遭擒並險被韋勒烈所辱,逃回紫珊瑚後更遭派瑟誤殺。故而派瑟自認為命運無法扭轉

 

重傷的蒙森反過來擒下派瑟,

他會將海盜船長獻給懷特處決嗎?

全船弟兄已遭迷昏,老舵手又不會打,

派瑟要如何逃過死劫?

請見紫珊瑚9-5

 

目前齋主部落格小說連載貼文順序暫定如下:

20255月歐美場後:紫珊瑚》9-5

謝謝每一位耐心追文的讀者,

多謝你們的支持(鞠躬)!!!

 

閒逸齋主人莫凡 筆 114.5.8. 10:00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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