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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3月23日

福爾摩斯同人文12:《墨綠傷痕》1(106.4.10.新增無料小報連結!)(107.5.11.出本時程及角色變更)

大家好!又到了張貼新文的日子了。先跟你們說一下,
Bring It On!歐美Only4齋主有報名(在一團混亂的
晚上七點多登入進去),攤位名稱閒逸齋攤位號碼C23
5/6三重綜合體育館(捷運菜寮站外),
場上會放我的三份福爾摩斯同人(原作+電影)既刊:
第二位歪脣男人案&莫里亞蒂的禮物180250NT,剩10本) 
孤獨的偵探&跨國宿敵案204300NT,只剩3本)
赫德森太太歷險記&雷斯垂德的一天66150NT,只剩4本)
本子量都不多,如果有人要購本,怕晚到被買走,
可以來信 jshw7654@gmail.com 跟我說,我會幫你留本!

場上也會有我明年福爾摩斯同人新刊的兩份小報
一份是《血紅假期》(第18篇同人),
另一份就是今天要貼的《墨綠傷痕》(第12篇同人),
我會從Part1中截取精采內文印成小報,
兩份中可能有一份會配上手繪插圖(我已經好久沒幫
小報畫插圖了~~畫插圖雖然辛苦,不過在塗色的過程中,
也有種紓發心情的感覺,試試看也好)。
等小報印出來後,我會將連結貼在這裡,
歡迎福爾摩斯同好來攤位上拿小報!!!
(106.4.10.新增小報連結,請點此看小報!)

墨綠傷痕》是一篇關於原作裡福爾摩斯與
莫波吐依茲男爵(Baron Maupertuis)對決的案子。
有關兩人的對決,在原作《賴蓋特之謎》案開頭
僅有半頁簡單描述(華生第一人稱),我先引用如下,
讓大家明白我為何想寫這件案子(標楷體部分引自
遠流版四之二P94英文部分引自Bantam Classic版)


  「那是在一八八七年春天,我的朋友歇洛克‧福爾摩斯先生由於操勞過度,把身體累垮了,健康尚未恢復。荷蘭─蘇門答臘公司案和莫波吐依茲男爵的龐大計畫案,人們還記憶猶新。這些案件與政治和經濟關係極為密切,不便在我的一系列回憶錄中加以報導。但是,從另一個角度來說,那兩起案子又很獨特、複雜,使我的朋友有機會實證重要的新方法,那是他畢生與犯罪行為周旋時所使用的方法之一。


  我查閱筆記,看到在四月十四日,我曾收到一封從里昂發來的電報,通知我,福爾摩斯在杜朗旅館臥病在床。不到二十四小時,我就趕到他的病房,發現他的症狀不甚嚴重,方才放心。不過,像他這樣鋼鐵般的體質,在兩個多月調查的勞累下,也免不了垮了下來。在這段期間,他每天最少工作十五小時,而且他向我說,還有一次他夜以繼日地工作了五天,甚至勝利的喜悅也不能使他在如此可怕的勞累之後恢復過來。在他的名字響遍歐洲,各處發來的賀電在他屋中堆積如山的時候,我發現福爾摩斯依然感到很痛苦,神情沮喪。消息傳來,三個國家的警察都失敗了,而他卻贏得了成功,他在各方面都挫敗了歐洲最高超詐騙犯玩弄的鬼把戲。即使這樣,也不能使他從疲憊中振作起來。」

記得當年我讀完原作全書,再回頭來看這段文字時,忍不住深感詫異:福爾摩斯每次破案通常不過
幾天時間,只有面對莫里亞蒂和莫蘭時,花了
幾個月甚至是幾年周旋,這位莫波吐依茲男爵究竟
是何方神聖,可以讓大偵探花了兩個多月,每天工作
十五小時,累到快掛才破案?如此厲害的敵人,
柯南道爾卻不詳細寫他和小福對決的過程,豈非可惜?
又為什麼當時華生不在福爾摩斯身邊(那時他們已
合作辦案六年),讓他一個人待在法國辦案?
為什麼破案後偵探不高興,反而相當沮喪?
種種謎團既然原作者不解開,那就讓我來寫好了(笑)!

去年我出的《孤獨的偵探》&《跨國宿敵案》,以及今年
一月出的《第二位歪脣男人案》&《莫里亞蒂的禮物》,
都有提到莫波吐依茲男爵。
我自己的設定是,他是莫里亞蒂在歐陸的手下,
與莫蘭並列組織裡兩大神槍手(但彼此不合),
在斯塔克、克萊和布勒克(不知道這三位是誰的人,
請去看我的孤獨跨國本)加入組織前,是組織裡僅次於
教授和莫蘭的第三號人物,可見權力之大~

原作《馬斯格雷夫儀典》(The Musgrave Ritual)案裡
曾提到偵探早年案件所辦的「鋁製拐杖奇案
The singular affair of the aluminium crutch),
但道爾一樣對此案什麼也沒描述(他常這樣),
因此我自設此案為偵探來到倫敦時所辦的第一件案子,
與莫波吐依茲初次交鋒,並結識雷斯垂德


可閱內文)中,對「鋁製拐杖奇案」有詳盡的描述。
由於不是每個讀者都看過歪脣那篇,
墨綠傷痕》又算是「鋁製拐杖奇案」的後續,
因此我簡單交代一下「鋁製拐杖奇案」的大意:

1877年,福爾摩斯剛到倫敦時,發生一樁警方束手無
的連環槍擊案,三名死者全遭行刑式槍決。
偵探查出凶手為莫波吐依茲(以偽裝成鋁杖的槍射擊),
上門拜訪,並找到男爵是凶手的證據,
並拍電報給男爵最後一名目標,警告對方快逃;
不料男爵識破,殺了那人後,讓手下圍攻,抓住偵探,
將偵探綁在城內荒僻處的一棵樹上槍決。
福爾摩斯身中多槍,眼看將死時,
雷斯垂德恰好巡邏到附近,開槍擊傷男爵,救了偵探;
但男爵仍來得及帶拐杖槍與手下逃回法國,
因此槍擊案在欠缺證據下,始終未告破案。

 十年後,在墨綠傷痕》裡,福爾摩斯將和雷斯垂德
遠赴法國,與莫波吐依茲展開最終對決,
華生則在貝克街的家焦急等待偵探歸來(深閨怨婦?)。
究竟這場決戰會如何收場呢?
就請大家看下去吧!


墨綠傷痕》將和續集《血紅假期》合本(這兩篇都是
4~6萬字中篇,《血紅假期》字數應該會多一些),隔月連載
(三月貼上《墨綠傷痕》Part1,四月貼上《血紅假期》
Part1,五月貼上《墨綠傷痕》Part2,六月貼上《血紅假期》
Part2……以此類推),預計將於2019年年初出本
在此先放上連載給你們看!

你們一定會好奇,為何要這樣交錯連載?
因為……墨綠傷痕》我還沒寫完(笑)。
五年前我只寫到大約Part2的一半,最近才繼續寫下去,
但寫稿速度仍沒有連載的速度快;
《血紅假期》我雖也還未寫完,但已寫到全文一半,
連載好幾次也沒問題。而且《血紅假期》雖是
續篇,內文90%是可以獨立閱讀的,
所以我想兩篇分頭連載,這樣最後就能兩篇都寫完了。


以下是墨綠傷痕》的相關資訊:

l   英文譯名:The Dark Green Wounds

l   創作時期:101.10.13.1:40pm-?(目前尚未寫完,希望今年完成)

l   案發時間:18872-4月,原作《賴蓋特之謎》案前。

l   案件主述者:福爾摩斯主述(第一人稱),華生&赫德森太太&雷斯垂德插述(第三人稱)

l   主要角色(打*者為齋主自創人物;打**者為原作僅提姓名或略提背景,性格事蹟等大半由齋主設定之半自創人物):福爾摩斯、**莫波吐依茲、雷斯垂德、華生、赫德森太太、*維特里*昂克蒂**勒布倫*呂依納‧馬戈*哈門特‧馬戈邁克羅夫特、*老馬爾蒙莫里亞蒂 

l   字數&風格:約3萬字,原作+RDJ版電影向,戰鬥冒險推理溫情風

l   大意:十年前,一樁連環槍擊案讓福爾摩斯身陷敵手,慘遭莫里亞蒂麾下神槍手──法國貴族莫波吐依茲男爵行刑式槍擊凌虐,幸得雷斯垂德及時救援;十年後,看偵探如何鼓起勇氣,面對心魔,與警探遠赴法國,決戰莫波吐依茲!這場大對決將如何收場?


Part1關鍵詞句:「毫無預警的一聲槍響,就在眼前」、「再往前一步,我保證你們可在純淨的月光下,欣賞歇洛克‧福爾摩斯先生的腦漿濺上你們鞋尖的美好畫面」、「你就當我已是死人,專心應付莫波吐依茲」、「警探好膽色,不怕我將你毒死?」、「我會讓你見識到,書房是如何瞬間化為屠宰場的

文中提及之案件名、人名或街道名,除非特殊情況,否則一律使用遠流版譯名。另外,在此發表disclaimer:《福爾摩斯》的著作權法律上只屬於Sir Arthur Conan Doyle,不屬於我本人。為了讓對原作不熟的人也能迅速陷入福爾摩斯的世界,文中附有註解,但度量衡一律採公尺而非英呎,方便華人讀者理解。註解提及原作處,中文版引自遠流版(2001),英文版引自Bantam Classic版(2003)。

註解中福爾摩斯簡稱為H,華生為W,雷斯垂德為L,莫波吐依茲為Mau,邁克羅夫特為My,莫里亞蒂為M,赫德森太太為Mrs H

本篇案發於1887年,福爾摩斯1854年生(33歲)、華生1852年生(35歲)、莫波吐依茲1845年生(42歲)、莫里亞蒂1835年生(52歲)、莫蘭&赫德森太太皆1840年生(47歲)、邁克羅夫特&雷斯垂德皆1847年生(40歲)

準備好開始閱讀正文了嗎?一起來看Part1吧!

~~~~~~~~~


  黑夜,無星。法國里昂郊外長草間,我靜靜蹲伏,動也不動。

  辦案十年來,就屬這次最興奮,也最緊張。

  連日來的艱苦,在法國與荷蘭間奔波,全為了這一刻。

  再往前五公尺,就是莫波吐依茲男爵的莊園外圍。自茂密長草間弓背站起,遙望過去,莊園內的點點燈光仍清晰可見。我花了筆錢,打聽到男爵今晚不會返家,而是外出辦事。
  要逮到莫波吐依茲的犯罪證據,只有這一次機會。

  後方遠處傳來「沙沙」輕響,那是雷斯垂德和維特里、昂克蒂、勒布倫他們。雖然提議隨行時故作搶功模樣,但這幾人心照不宣的眼神讓我明白,他們是來保護我的。

  因為莫波吐依茲是歐陸第一用槍高手,聲名二十年不墜。

  因為十年前對我施以行刑式槍擊,於我心裡烙下墨綠傷痕的人,正是莫波吐依茲。

  我輕輕深呼吸,握緊腰畔槍。冰冷的金屬味隨夜風飄入鼻間,滲透了我發熱的肌膚……

  突然,我全身冰涼起來,指尖一陣一陣地顫抖。

  我愣住了──發生什麼事?理智高速運轉,卻因缺乏資料而推論不出;反倒是直覺告訴我,某道陰影緩緩逼近,從我看不見的地方逼近,揭開我始終壓抑,隱藏於興奮緊張下的某種情緒……

  「砰!」

  毫無預警的一聲槍響,就在眼前!我還來不及計算對方離我幾步,巨大的震爆已令我身子一晃,耳膜幾乎破裂。在混亂的嗡嗡聲中,漆黑的液體噴濺開來,溼得墨綠長草和我的手全是血味……

  然後我驚覺,那是我的血。

  「呃……」我痛得快咬破舌頭,踉蹌後退,左手捂右腹,更多的溼熱黏膩卻自指縫間湧出。是誰開的槍?是誰發現我?

  七步外,一道暗影慢慢從長草間站起。

  雲層移開,月光灑落,照亮了對方酒瓶綠燕尾服透出的莊嚴風範,發亮懾人的銀腰帶和頸鍊,在轉烈的夜風中獵獵振揚的墨綠長斗篷,及遙對著我的槍口。

  興奮消沒比退潮還快,取而代之的,是恐懼。

  劇痛竄遍全身,但痛的不僅是右腹,而是十年前被擊中的左大腿、左鎖骨和右胸,而冷入骨髓的恐懼甚至比痛苦更強烈!我渾身僵硬,右手緊扣槍柄,卻沒拔槍。

  他居然來了……萊昂斯‧卡伏瓦‧莫波吐依茲,他居然來了。

  那瞄準我的黑沉沉槍口彷彿在說,在男爵面前,縱然拔槍,又有什麼用?一方是只敢窩在起居室練槍的外行人,另一方卻是這塊土地上無人能及的射擊大師!

  「你確定,福爾摩斯先生?」男爵十年前的話語似在我耳邊迴盪:「死,可是很痛的……

  不!我必須拔槍,我必須開槍。我不怕死,我必須──

  「你很勇敢,福爾摩斯先生,但也相當愚蠢。」靜謐的夜毫無人聲,只有那偽裝成鋁製拐杖的槍口反射出一道光,詭異的寒光。放輕鬆……下一秒就結束了。

  「砰砰砰砰!」

  我來不及揚槍,就已倒在地上,半邊臉壓進微溼的泥土間時,因恐懼而麻木的神經才稍稍恢復。左膝、右腕、右肩和胸口的灼痛一齊上竄,痛得我大叫;但我才叫半聲,一隻靴子已踩上我的背,冷硬的槍口抵著我後腦。

  「福爾摩斯!」

  後方不遠處傳來雷斯垂德的大喊,同時響起急促的腳步聲。

  「喀──答!」

  指腹在扳機上加壓的輕響傳來,所有腳步聲立即停下。

  「聰明,各位。」莫波吐依茲平靜的嗓音於空氣中淡淡飄開,雖是英語,卻純正優美,不在他的母語之下:「再往前一步,我保證你們可在純淨的月光下,欣賞歇洛克‧福爾摩斯先生的腦漿濺上你們鞋尖的美好畫面,先生們……警探們。」

  幾聲「喀──答!」同時震響,接著是雷斯垂德的沉聲冷喝:「四比一你是贏不了的,男爵!你若開槍,我們可當你是現行犯,就地格殺,連上報警局都省了。」

  莫波吐依茲一聲長笑,笑中流露輕鬆自如的況味,故作微訝道:「喔?如此說來,各位這趟前來,事先並未申請搜索票囉?我的領地可不只這座莊園,還包括你們腳下的草地,及再過去的樹林和田野。擅入貴族私人領地在英國是何罪名,我不清楚,但在法國……維特里警探、昂克蒂警探、勒布倫警探,你們不妨告訴雷斯垂德警探,在這種情況下,我是否有開槍的權利。」

  四周一陣騷動,勒布倫彷彿低語幾句,昂克蒂似也說了什麼,但很快為維特里打斷。「耍嘴皮子沒用,莫波吐依茲!」警探以法語大吼道:「敢開槍的話,你早就開了,有什麼好拖的?還不就是怕一扣扳機,我們會把你打成蜂窩嗎?我不信你敢對警方開槍!」

  抵著我的槍顫也不顫,顯示男爵的心毫無動搖,且切換回法語後,平穩的嗓音更加流暢、傲然而冷漠:「我從不知曉我國警界還有你這樣的蠢材,維特里警探。以我的本事,縱然你們先開槍,子彈也沾不着我;我僅需五發子彈,就可將你們四位連同福爾摩斯先生一起收拾。 

  「至於槍聲……我有深夜行獵的雅好,遠近皆知,無人會對我獵鹿時『誤殺』幾位在夜色下看不清樣貌的官方及私家偵探起疑心,何況是你們擅闖我領地在先。若換算成英國幣值,四條命,一人五百英鎊,福爾摩斯先生就算一千……我算算,三千英鎊就夠補償各位的家屬,了結此事了,不是嗎,警探?」

  維特里咒罵了一聲,勒布倫恨恨低哼,昂克蒂呼吸漸促。我卻比他們更急,加上失血過多,沉不住氣,明知再怎麼扭頭也看不到他們,仍勉力側頭,啞聲道:「你們幾個是小孩子嗎?跟他浪費時間……快撤退,別管我!趁他還沒──」

  「噗!」

  男爵靴底一施壓,我瞬間呼吸不過來,而子彈被壓入胸前更深,「嘩!」地吐了一大口血,痛苦得像被活埋,連連咳嗽起來。

  後方再度傳來騷動聲;然而,我唯一聽清楚的,就是雷斯垂德上前一步,似距我不到四公尺,語聲低沉而焦慮:「你……你還好嗎,福爾摩斯?」

  我咳血咳到說不出話,無力回答他。男爵抓住這個時機,淡淡道:「看吧!我是不介意與各位耗下去,可惜福爾摩斯先生中了我五槍,再不止血,恐怕撐不過十分鐘。請問你們打算立刻撤走,抑或是耗到他鮮血流盡,再與我展開註定失敗的槍戰?」

  「開出條件來,男爵。」昂克蒂忽然道,語調一聽就曉得是激動到極點,只是強作鎮定:「除了……除了無法停止調查你的龐大計劃案,我們四人可代表英法警方,答應你所有條件,只……只要你別殺福爾摩斯先生。」

  這群笨蛋!我鬱悶地在心裡道,又咳了兩口血,感覺右手已漸失去知覺──擊中右腕那一槍,震落了我剛拔出的手槍,拋飛至前方草叢間,即便我抽出捂著右腹的左手,也搆不着這麼遠,否則我拚死也要起身開槍,哪像這些警探這麼拖拉?

  「你比你的搭檔聰明多了,昂克蒂警探。」莫波吐依茲微笑道:「我的條件就是,你們四位中必須有一人隨我回去,任我處置,我就暫不殺福爾摩斯先生,且會帶他回去療傷;剩下三人不得追踪我們,否則我一發現,會立即處死隨我走的那人。各位可接受這條件?」

  四周登時陷入死寂。

  十秒後,雷斯垂德突然開口,沉聲道:「我隨你回去。」

  「你──」我震驚失聲道,幾乎撐起上半身,但剛一使勁,便脫力暈死過去。昏迷前的一瞬間,我聽到維特里等人的驚呼抗議,隨即一切陷入沉滯如爛泥的黑暗。
      △  △  △  △

  我醒來時,第一個反應不是別的,是錯愕。

  四角嵌有綠松石的黑檀木書桌,桌後的高大書櫃及雅致的酒櫃,前方的人物畫像,雕刻著流線形花紋的壁燈……這裡根本與警探他們提過的莫波吐依茲書房一模一樣!

  可是當我細看,很快便注意到不同處:書櫃裡放的不是古典文學,而是一本本標明「法國」、「荷蘭」、「德國」、「西班牙」、「義大利」的極厚資料冊;酒櫃裡不全是香檳或波爾多葡萄酒,而至少有一半……是毒酒;壁燈上的花紋亦非家徽,而是以優美草寫花體雕出的M」;人物畫畫的不再是拿破崙,而是側對著我,頭戴黑帽,面孔隱於黑暗中的黑西裝紳士,左手輕按帽沿,透出神秘又威嚴的氣質。

  莫里亞蒂。

  我明白了:這裡不是男爵莊園裡的書房,而是另一個地方,佈置得和他書房極像。這裡怕是莫波吐依茲真正「辦公」,策劃暗殺及情蒐的地方。

  然而,有一點值得注意:在莊園的書房,窗戶是開著的;這裡窗戶卻都緊閉,窗外未透入絲毫光亮,但室內竟空氣流通。由此可知,這間密室若非位於地下,就是座落在某棟建築物的核心,而又以前者的可能性最高。昂克蒂說過,法國有許多中世紀及文藝復興時期流傳下來的地道和密洞,目前只有少部分為政府發掘,或許其中有未遭發掘的地室被黑道占據,秘密改建成總部,也不無可能。

  從清醒到作出這些推論,不過短短四五秒;然後,我才察覺自己現在的處境。

  我坐在一張高背椅上,從椅子的色澤和金屬味推斷,該是把銅椅。我雙手被反銬椅後,雙臂還被細鐵鍊穿過椅背鏤空處緊縛,雙腿也被腳鐐緊貼椅腿銬住。但說真的,一切防範我逃走的措施都沒有必要:即使我注意到身上的槍傷已止血、消毒並包紮,彈頭也被取出,可是我大量失血,在沒日沒夜的辦案下,更累得幾近虛脫,根本無力逃離。

  若莫波吐依茲看透我的狀況,仍堅持將我銬住,那他實在是我所遇對手中最謹慎的人:或許自傲,卻絕不犯錯。

  我能從這種對手的拘禁下逃出去嗎?

  我深吸一口氣,劇痛自胸膛湧上,似有柄巨錘重擊肺部,令我劇咳起來,眼前發黑。等我視界恢復清晰,才望見身前地板上的幾滴血,感覺脣畔滴落的苦澀與鹹味。

  該死……胸口那一槍雖未打穿我的肺,卻因近距離射擊,震傷胸腔;若我夠幸運,能逃離這個該死的地方,有好一段時間都得休養。

  門忽然緩緩推開,一隻戴了銀戒的手伸進室內,隨即淡淡的嗓音飄來:「請進,警探。」

  我吁出口長氣,勉強抬頭,就見到了雷斯垂德。

  雷斯垂德仍穿著脫線的墨藍舊夾克,左頸卻多了個注射的針孔──不用說,定是男爵在我失去意識後,給警探施打安眠劑,才能押他來這裡,而不虞他得知這裡的確切位置。他看似剛醒,但一見到我,眸間倦色化為激動,像是要喚我,卻又不知該說什麼。

  我搖了搖頭,閤上眼睛後再度張開,凝望著他。

  別管我,雷斯垂德!你就當我已是死人,專心應付莫波吐依茲!

  我太過虛弱,呼吸不暢,難以說出口,只希望他看得懂我的眼神──男爵既要弄暈他才肯帶他過來,就未必非殺他不可。雷斯垂德和我的默契雖不及華生,但多年來並肩作戰、鬥嘴磨合下來,該也有一定的深度。

  雷斯垂德蒼白著臉,垂至身側的左手大拇指已掐進長褲裡──幸好,他明白了我的眼神。他略點一下頭,目光變得堅毅沉著,落到已關上門,步到書桌後方的男爵身上。

  莫波吐依茲從酒櫃裡取出一瓶細腰圓肚的酒,拔開軟木塞,往比墨水瓶還小的兩個玻璃杯中斟了點酒。他將其中一杯遞給書桌前的警探,微笑道:「1787年的香檳,從我祖父那一代開始窖藏,至今剛好百年。警探,請。」

  我還沒來得及推測酒裡有沒有毒,雷斯垂德已接過酒杯,仰頭飲盡。

  莫波吐依茲眼中露出欣賞神色,然仍神色不變,略聞酒味後,將自己杯中的酒啜飲一小口,放下酒杯,慢慢道:「警探好膽色,不怕我將你毒死?」

  雷斯垂德冷哼一聲,將酒杯放回桌邊,沉聲道:「怕死的話,我就不會來了。」

  「如此說來,你早已斷定我必將殺你,是嗎?」男爵微訝道,輕敲斜立桌畔的鋁製拐杖槍──這是歐洲射擊界最精良的槍,與莫蘭上校的德式毛瑟步槍齊名,使用得當,能於八百至一千公尺外取人性命。

  「若我右腕曾被人一槍命中,」雷斯垂德的語聲低沉而冷靜:「我也不會放過那個人。」

  「彼此彼此。」莫波吐依茲微笑道,黑眸毫無怒色,反倒散發半諷半敬的光芒:「然而你要知曉,警探,在這個鐵與血的狙擊界裡,一名優秀的狙擊手是很寂寞的。儘管當年你那一槍近乎偷襲,能擊落我的槍仍算你本事。我佩服你。」

  「我是高手,但我可不寂寞,因為我那時想的是救人,而非偷襲。」雷斯垂德冷冷道:「何況我也不會閒得發慌,把活人當槍靶子來練習。」

  莫波吐依茲仍神情平和,眼中卻透出略帶興味的訝色,徐徐道:「既然你提及此事,我忍不住想請教,為何你我兩次相遇,皆來自於福爾摩斯先生的多管閒事,和你……對他的友情?」

  我愣住了,雷斯垂德顯然也是。

  但相較於我的純粹驚愕,警探黑眸間的情緒──在短短兩秒間,至少變化七次的情緒──更為複雜難明;我沒有華生對情感觀察入微的本事,只能看出其中三種:震撼、感嘆和無奈。

  十秒後,雷斯垂德緩緩道:「你誤會了,莫波吐依茲男爵。我第一次救福爾摩斯時,還不認識他,只是盡警探的職責,阻止你殺害無辜市民;這次我會過來,皆因你的案子就是由我親自到他的寓所通知他,他才會跨海來此偵辦,所以他落到你手上,我也有責任。若我任他死在你槍下,返國後,我怎麼跟他的親朋好友交代?我非過來不可,而這是基於我的警探身分,和友情無關。」

  「若我從不知曉你們是老戰友,我也會判定你言之成理。」莫波吐依茲淡淡一笑,神色自若的道:「十年來,你們聯手偵辦508樁案件,並肩作戰178次;在非辦案期間,你前往拜訪他共93次,理由包括怕他做實驗把自己炸死,擔心他手頭拮据到付不出房租,關心他和室友華生醫生的相處,及送他板煙絲作為賠禮。

  「相較之下,你那群同事中,葛萊森警探與他辦案78次,蘭諾爾警探63次,莫頓警探24次,瓊斯警探9次,而且無人會在非辦案期間往訪貝克街221B,更不可能如你般,每逢新年或他生日,即致電或寄卡片祝賀。你若再堅稱你甘願來此為他而死,不是為了對他的友情,我將不再認為你是值得尊敬的男子漢。」

  法國人怎麼都這麼直接?望著雷斯垂德通紅的耳根及眨個不停的眼,我不禁在內心埋怨道。另一方面,我也深感男爵的情報網未免太可怕!莫里亞蒂的得力手下就有如此能耐,教授本人的水平多高,簡直難以想像……

  但這反而激發出我的鬥志:我自從當上私家諮詢偵探,不就在等這一天嗎?能與頂尖的敵人交手,縱然戰死,也比整天辦那些珠寶失竊、貴婦私奔等雞毛蒜皮的案子好多了。

  「是。」雷斯垂德忽然道。我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過久,一時掌握不到他說什麼,直到警探續道:「你看得很準。我和福爾摩斯是朋友,雖然他拒絕承認……」略頓了頓,低沉語聲透出沉重與無奈:「他不想承認。」

  聽到這句話,我不由得沉默下去。

  形容自己「沉默」有點怪,皆因我甦醒後就沒說過話;然而,我在心裡確實不斷地跟自己對話,直到此刻。

  腦中一片空白,心底一片茫然……我望著雷斯垂德微垂的黑眸,隱泛鬱色的瘦削側臉,心深處終於湧出第一道聲音:這是受傷的表情。

  然後我恢復思索,開始反省。

  與我打交道的委託人、警探或罪犯,都說我古怪而冰冷、客氣卻疏離,深諳人情世故,但很少被感動,向來疑神疑鬼,自私自利,急躁而欠耐心,更慣於對人冷嘲熱諷。當年我離開蒙塔格街,搬進貝克街,蘇格蘭場眾警探居然為此打賭,賭我花多久才能找到合租房子的室友──在他們眼中,我傲慢自負,難以親近的性格已成為比地球繞著太陽轉還不容爭辯的事實。

  可是雷斯垂德不同。

  仔細想想,為什麼是華生,而不是雷斯垂德?

  我對朋友的要求極高,高到在許多人看來不近人情;其中最重要的兩項,便是和我志趣相投,及擁有相似的生活步調──這些不只華生,雷斯垂德也同樣具備。

  但為什麼我終究選了華生而非警探,建立牢不可破的友情?我從未想過,但現在想來,原因倒也不少:

  首先,我和雷斯垂德是同行。雖然我們常合作辦案,但彼此的關係卻非我和華生的「偵探-助手」模式,而是心照不宣的相互競爭。當然,華生也有和我推理較勁的時候,只是他一旦發現自己比不過我,就會對我心悅誠服;不像雷斯垂德,每每倔強得像牛頭犬,除了死不服輸,還會抓住我話裡的破綻反嗆回來。

  其次,我們之間有道無形的障礙。我可以與警方合作破案,卻不便和警探警員太過親近,否則私交將影響我對案情的客觀判斷,更會讓市民誤以為我和警界連成一氣;萬一嫌犯來自警方,大眾便會先入為主地認定我將偏袒嫌犯,無法公正推論。

  更有甚者,若哪天我誤觸法網──其實我已多次遊走法律邊緣,幾年前放任惡毒的羅伊洛特醫生被毒蛇咬死,就是一例──作為好友的雷斯垂德能狠下心腸,逮捕我嗎?要是立場對調,我又有辦法為警探戴上手銬嗎?他會怎麼做,我無從得知,我只曉得自己做不到。

  畢竟,我不是真的這麼冰冷,不是鐵石心腸。

  莫波吐依茲打量著我們,黑眸浮現一抹笑意──是意味深長的笑,也是大局已定的笑。徐徐道:「看在你還算誠實的份上,我給你一個機會。拔你的槍,警探。」

  雷斯垂德眼瞳瞬間收縮,一字字道:「你說什麼?」

  「你我均為一流射手,自得憑射擊決勝。別誤會,比槍藝你是比不過我的;我們要比的是……」莫波吐依茲語聲放緩、轉輕,卻無比清晰:「勇氣。」

  我渾身一震,鐵鍊猛咬入肌肉的痛楚沿雙臂上竄,刺入肩胛。但我已顧不了那麼多,啞聲道:「不……不要答應……他!」

  「縱然你已推理出來,福爾摩斯,亦毋須提早告知警探,以免破壞了這份驚奇。」莫波吐依茲嘆了口氣,神情卻似對我的激動頗為滿意:「何況你槍傷剛包紮好,若動來動去,傷口可是會裂的,別怪我未警告你。」

  雷斯垂德終忍不住望了我一眼,視線又回到敵人身上,沉聲道:「有什麼主意,就請你趕快說出來,別貓捉老鼠地玩弄我!要殺我可以,要決鬥奉陪,但這樣不乾不脆,不是一名貴族該做的!」

  「別跟你朋友一樣激動,警探,畢竟一齣好戲開始前,總要醞釀氣氛。」莫波吐依茲微笑道,黑眸閃閃發光,顯示他對於能一舉激起我們兩人的情緒反應樂在其中:「我的主意是,你後退到距我五公尺,我們同時舉槍,而你得射中我後方酒櫃裡的──」將警探喝過的空杯擱在後方櫃架上,「這個酒杯。」

  「那你呢?」

  「在你扣下扳機後,我可以選擇射你身上的……」莫波吐依茲不急不徐的道:「任何一處。」

  雷斯垂德的臉色終於變了,語聲開始嘶啞:「你……你讓我射杯子,自己卻要射殺我?」

  「我可未說要射殺你,警探。」莫波吐依茲搖頭道:「我想射你何處,想開幾槍,由我決定;但你只能開一槍,對距我左耳不及一公分的這個杯子開一槍。若你未命中,很抱歉,你只有死了。」

  雷斯垂德盯著他,一字字道:「要是我不射杯子,而射你呢?」

  莫波吐依茲平靜的道:「我不會讓你射中,而且你將死得比福爾摩斯先生還要慘──我會讓你見識到,書房是如何瞬間化為屠宰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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補充及註解原作梗:

維特里和昂克蒂為我自創的法國警探,在齋主第1篇福爾摩斯同人跨國宿敵案裡首次出現;勒布倫LeBrun)為原作《顯貴的主顧》(The Illustrious Client)案裡的法國警探,我自設他從巴黎趕來里昂支援查案。
LH板煙絲賠禮的前因後果,詳見齋主第4篇福爾摩斯同人第二位歪脣男人案Part10&Part11

蘇格蘭場警探為H多久才能找到室友一事打賭,出自齋主第7篇福爾摩斯同人《初識探案Part3

原作裡HL最有名的推理較勁案件為《諾伍德的建築師》(The Norwood Builder)。

H任羅伊洛特醫生被毒蛇咬死,出自原作《斑點帶子案(The Speckled Band)。

謝謝大家耐心閱讀完Part1
也歡迎你們留言分享心得!
Part2將於5月貼上(4月我會先貼上《血紅假期》Part1),
敬請期待!
(106.6.5.貼上墨綠傷痕Part2,請點此閱讀)

閒逸齋主人莫凡 106.3.23.2:53PM.

1 則留言:

  1. 每次貼文時,都會有字體忽大忽小及偶爾跳行的問題......請大家包涵!出本後保證沒有這些狀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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