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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年12月30日

福爾摩斯同人文2:《走上絞刑台案》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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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訪客若欲複習《走上絞刑台案》Part1-6

或新訪客想知道這篇同人究竟是在寫什麼,
請按此看《走上絞刑台案》簡介及各篇試閱連結!

Part6裡,米爾沃頓謀殺案的世紀大審判開庭:雷斯垂德與瓊斯、葛萊森為了華生是否有罪,在法庭上展開激烈辯論。儘管雷斯垂德為華生的辯護句句在理,陪審團卻因畏懼瓊斯老爸──霍爾得芮斯公爵的勢力,判處華生死刑!就在法槌敲下去的一刻,福爾摩斯終於現身……他的出現會使判決大逆轉嗎?


Part7關鍵字句如下:
法庭內的激烈情緒一下子降溫了二十度」、雷斯垂德渾身發抖,緊握冰冷的雙拳我不值得你這樣,福爾摩斯!你哥……已經知道了在這無聲、短暫而永恆的凝望中,我們已明白了彼此的心意

一起來看Part7吧!

PS. 這篇L仍以第三人稱敘述,有時會切入他的內心;W仍是第一人稱主述,兩者不時交替,所以偶爾會同時切入兩人內心。)

~~~~~~~~~~~~~~


  「轟!」

  法庭內彷彿化作一壺沸爆的水,所有人全從座位上站了起來。就在這時,一聲尖叫沖破了驚愕、混亂和震駭:「埃斯柯特!我知道……你就是我的埃斯柯特!你為什麼要拋棄我?為什麼?」

  「非常抱歉,我親愛的小姐,『月季花間的白蝴蝶』,『月桂樹上的柔和月光』……阿格薩。」他優雅有禮地朝她一鞠躬,神情卻相當沉著。「為了辦案方便,我欺騙了你,利用了你的真心。在此我向你表達最誠摯的歉意,但願你……能夠原諒我。」

  「『辦案方便』?」巴克沃特喃喃重覆他的話,接著語調一轉,嚴肅的道:「如此說來,歇洛克‧福爾摩斯先生,你是否亦涉入米爾沃頓先生遭槍殺一案?」

  他徐徐摘下帽子,拋到一旁,從容無懼地直視法官,憔悴的蒼白臉龐浮現一抹超脫,平靜的道:「是的。因為這件案子的唯一凶手,開槍打死米爾沃頓的人,就是我。」

  「不!」

  一聲淒厲的高叫衝口而出。幾乎所有人都驚得一震,望向叫聲來源;就連我乍望之下,也驚愕得不敢置信。

  「謝謝你,雷斯垂德警探,不過你大可不必這麼激動。」他深深望了雷斯垂德一眼,目光回到法官臉上,淡定而沉穩的道:「米爾沃頓這個人,我注意他很久了。他所有黑函恐嚇的罪行,沒有一樣我不曉得;然而,正如多年前莫里亞蒂的案子,我缺乏足夠證據定他的罪,只能採取法律以外的途徑解決他。

  「他輾轉聽說我在調查他的事,因而來到我和華生的寓所,警告我。」他從口袋裡掏出一張那惡棍的名片,在燈光下向所有人展示。「當然,熟悉我辦案方法的人都知道,我不會因這麼一點恐嚇就退縮。我瞞著華生,連續幾個禮拜化妝成鉛管工人埃斯柯特,與米爾沃頓的女僕──阿格薩‧杜蘭蒂小姐約會,從她口中套出我所需情報,即他那些恐嚇女士的信函文件存放所在。

  「二十四號晚上,天氣非常惡劣。我想趁機潛入米爾沃頓的家,取得那些物品。但華生發現後,不讓我獨自前往,怕我會一時衝動,跟米爾沃頓打起來,正如我當年對付莫里亞蒂時一樣。而這次……我實在甩不掉我的摯友,但我打定主意,絕不讓他作把風以外的任何事情,連面具和網球鞋也是我提供的。不過,我沒有料到,在我取到那些文件時,米爾沃頓突然進到書房。

  「緊急之下,我叫站在窗邊的華生把窗簾拉上,自己也藏身簾後;只是我沒注意到,那疊文件仍擱在桌上。米爾沃頓驚覺不對,而我為了不讓他發現華生,便自己走出來,順手摸走華生的槍──我必須殺死這名惡棍,否則以後我們都不會有好日子過。

  「一開始米爾沃頓不知道是我,因為我穿著晚禮服,又戴上面具。他以為我是某位扮成紳士,欲當面向他討價還價的貴夫人,因此未提防我。但我卸下面具,同時掏槍。他嚇到了,站起來想衝出去,立刻被我打死。為了掩蓋他大叫我的姓名,我冒著槍聲驚動僕人的風險,把子彈打光。華生想衝出來幫我,但我叫他別動──我不想他的鞋印留在屍體旁邊。我一個人將那些文件全燒掉,才帶華生從另一扇門離開,但鎖門時忘了拔出鑰匙──若你們仔細檢驗,警探們,上面可能還留有我的指紋。 

  「接下來的事,在座的各位該都曉得了。我倆驚險逃出米爾沃頓的花園,回到貝克街;但我心裡清楚,此案並非無懈可擊,警方遲早會找到我頭上。所以我把槍口的火藥噴濺痕去掉,更燒掉當晚冒險時的所有裝扮,卻忘了叫華生燒掉他那一份。

  「那天,三位警探來我們的寓所抓人時,我比誰都明白有罪的是我,華生是無辜的。可是,他寧可忍受十指被打斷的殘酷刑求──」不少人聽得倒抽一口氣,目光集中往我開始發顫的雙手,旋即譴責地瞪向葛萊森和瓊斯。「也不肯將我牽連進此案內。我在此請求庭上,判我死刑,釋放華生。」

  法庭內的激烈情緒一下子降溫了二十度。雷斯垂德渾身發抖,緊握冰冷的雙拳,呆望著崔斯特「碰!」地跌坐回長椅上,格雷戈里和弗里斯特不敢置信地互看一眼,馬丁僵立牆邊;麥克唐納雙脣顫抖,左掌緊緊按著右拳;麥克弗遜整張臉埋入不住震顫的雙手間,右肩為瓦爾特斯輕輕摟住;連向來堅持他涉案的葛萊森也不禁臉色青白,呆望著他泰然自若的無懼面容。

  「啊哈!我就知道──福爾摩斯,我早知道犯案的人是你!」瓊斯忽然嚎笑起來,伸手指著他,無視於周遭大多數人都恨不得用目光把它給扭斷。「庭上,既然凶手已自白,還等什麼?還不快判他死刑?」

  「請慎重發言,瓊斯警探。」巴克沃特道。但雷斯垂德聽得出來,老法官每個字都是硬迸出牙關,似已在正義與瓊斯的威脅──霍爾得芮斯的威脅──下喘不過氣。更重要的是,對這名老貴族來說,若福爾摩斯真犯下殺人罪,那判他死刑而釋放我,便不算違背正義了。「福爾摩斯先生,你願以天父之名,手按《聖經》發誓,你所言完全真實無誤?」

  「我從不在這種事情上說謊。」他淡淡道。

  法官望向陪審團;陪審員們立時緊張地小聲討論起來,不時偷瞥一眼瓊斯瞪向他們的目光。這些傢伙,雷斯垂德心想,與其說是在研究案情,還不如說是害怕萬一拒絕判死他,便會被霍爾得芮斯整到無法翻身。最後,戈靈頓爵士顫巍巍地站了起來,完全不敢直視他和法官,沙啞的道:「我們陪審團……在充份授權下,達成決議,判處歇洛克‧福爾摩斯先生一級謀殺罪成立……絞刑。」

  法庭內一片死寂,彷彿喪禮後的墓園。幾秒後,巴克沃特嘆了口氣,「磅!」地敲下法槌,緩緩道:「判決成立。警員們,請將犯人即刻押往蘇格蘭場監獄。」

  諾恩、鮑里斯和崔西立刻跑來。他調整一下頸間的海藍黑領巾,旋即雙手負後,從容不迫地任三名警員按住他肩頭,為他上手銬。尤金妮亞‧郎德爾低低哭泣著,在寂然無聲的法院裡格外淒清。

  雷斯垂德再也忍不住,知道自己一定要挺身而出,別再顧慮勾結犯人的罪名了。撤職入獄又怎樣?弟弟的病需要錢,但人命卻是無價的,福爾摩斯的命更是無價中的無價啊!就在警探踏前一步時,忽然感到一隻手輕輕放在肩上──

  那是我的。

  「庭上,」我話是對著法官說的,眼神卻定在我摯友臉上,比以往任何一次的凝望都要深刻,更為深邃,字字鐵釘釘入般堅定不移。「他說的沒錯:米爾沃頓死時,我人在現場,看到了一切發生。既然陪審團認定他犯下謀殺罪,該判死刑,那麼……請將我也一起送上絞刑台。」

  「華生!」雷斯垂德轉頭驚叫道,臉上最後一點血色褪得乾乾淨淨。

  「華生醫生!」巴克沃特失聲道,一時忘了制止周遭再度爆發的騷動。「請你冷靜,死刑可非玩笑。你所犯的私闖民宅只是輕罪,繳納保釋金便可──」

  「在我見到他舉起我的槍時,我已犯下殺人罪──作為共犯,知情不報,這也是殺人的一種。」我平靜而堅決地望著我摯友。在我眼裡,再也存不下其他人。「更何況,在他進來前,宣判我死刑的法槌已敲下去了。難道大英帝國律法是可以隨便更改的嗎?」

  「可是華生醫生,你正值中年,又有高尚的職業──」

  「那不重要。我沒有親人,我只有一個摯友。」我直視進他的清灰眼眸,橫亙我們間的距離再不復存。「我不會後悔。」

  他蒼白憔悴的臉龐似乎亮起了光──一份無法形容的光輝和神采。慢慢地,他脣邊揚起一抹微笑,一抹雪花飄落般的淡淡笑容,曾經銳利,無比沉著的眼眸如今化為柔和,透出深沉的感情,深深凝望著我。或許,在旁人看來,我倆只是一言不發的望著對方,但雷斯垂德卻感覺到,在這無聲、短暫而永恆的凝望中,我們已明白了彼此的心意;只是我的警探好友並不完全明白,我倆想告訴對方的是什麼,而我……也永遠不會再告訴任何人。

  巴克沃特嘆了口氣,一揮手,似說了幾句話。接著我感到瓦爾特斯和麥克弗遜輕抓著我雙肩,兩人的手都在劇烈顫抖。我仍沒說話,只是望著他。

  「感謝您成全我和華生,庭上。」他沉靜地朝巴克沃特點一下頭,徐徐道:「在我們被押下去前,我有一個小小的請求,可否也請一併俯允?」

  巴克沃特深吸一口氣,道:「請說,福爾摩斯先生。」

  「這件事……」他目光落到我好友同樣蒼白的臉容上,微笑道:「可能要勞煩雷斯垂德警探了。」

△    △    △    △    △

  「咚、登、咚、磅……」

  沉重的足音沿銀灰長梯緩緩移下,伴隨鐵鍊拖行聲,一步一步、一步一步移入霉味深濃的幽暗長廊。撞擊冷漠的石頭地板。

  所有囚犯全擠到欄杆旁,呆看著這幅比三天前我入獄時還要無法置信的景象:奧伯斯坦反覆揉著眼,似以為自己認錯人;奧德克瞪大雙眼,抓了抓亂髮,喃喃念了幾句「不可思議」;阿貝‧斯蘭尼發出一聲長長的哀嚎,雙手緊握鐵欄杆,身體卻不斷下滑,幾乎癱倒牢內地板上;甚至連心腸最惡毒的伍德利和同夥威廉森,在見到那道瘦削身影走過他們跟前時,也不禁面面相覷,什麼嘲諷辱罵都說不出口。

  「這是……什麼英國法律啊!」斯蘭尼的哀嚎化為悲傷的控訴,迴盪在監獄冰冷的空氣裡。

  雷斯垂德停下腳步,讓兩名屬下先走,轉頭凝視一臉消沉絕望的斯蘭尼,低低道:「我也這麼認為,先生。」

  「喀啷啷……」最底層的牢房門打開,手銬也被解開。牢門上鎖的聲音傳來時,我已倚著右側石壁,慢慢滑下,望著他一派輕鬆地坐在對面地板上,掏出口袋裡的櫻桃木煙斗,悠哉點起煙來,彷彿跟坐進貝克街自家的扶手椅沒有兩樣。

  「呼噗!」他吐出口煙圈,目光逕投往我身旁的石壁,似要光憑視線刻出著「VR」來,喃喃道:「再多杯咖啡,就完美無缺了。」

  他仍沒望向我,而我卻凝望著他──雙腿曲起,雙臂交疊膝上,緊貼右手背的頭動也不動,只是凝望著他。

  一直凝望著他。

  「希望你不會見怪,華生,到了這地方還要受我的煙癮荼毒。」他晃了晃煙斗笑道,仍未朝我望來;不過,我已望見他灰眸間一抹難以言說的沉思,和那輕快的笑聲大不相同。

  我目光慢慢移向地板,凝視著石磚上深入裂縫的暗紅色血跡。我本該想起那夜的慘厲拷打,想起他在221B幾乎拔槍,想起法庭上的情緒激盪;但我什麼都沒有想,只是注視著那灘血,任遠處的鐘聲緩緩流入耳間。

  「噹──噹──噹──」傍晚了。自窗口灑落的暮光轉為藍紫,逐漸溶進牢內的幽黑。紳士們都該下班回家,在溫馨的晚餐燈光下,和妻子團聚了吧!

  雷斯垂德的足音移近,於牢門邊停下,人也蹲跪下來。透過眼角餘光,我感到警探正深刻打量著我和他,神情比憂傷、比痛苦還要深沉;以我空白而麻木的心,亦不忍和那雙黑眸對望。

  「你哥……已經知道了。」雷斯垂德啞聲道。

  他目光總算移離那面石壁,望向夥伴戰友,平靜的道:「我可以想見。」

  「布雷茲特里特剛接到他的電報,才曉得他在短短一小時內,聯絡了十幾位貴族和內閣大臣,包括已從澳大利亞歸國的梅魯斯伯爵、霍爾德赫斯特勳爵、前首相倍稜格勳爵、總理歐洲事務大臣崔洛尼‧侯普、坎特米爾勳爵、辛格利福特勳爵及莫卡伯爵夫人,可是……」雷斯垂德低聲道,避開他的視線,盯著欄杆上的鐵鏽。「只有四個人願意幫忙,而且──」

  「我想,我猜得到是哪四位。」他若有所思的道,臉上浮現慣有的嘲諷笑意。「侯普先生絕不會忘記他那封重要信函,正如莫卡伯爵夫人永遠記得她那顆失而復得的藍寶石;辛格利福特的弟弟和梅魯斯伯爵的小兒子都死在莫蘭手上,亟欲相助也是可想而知。只是,他們之中誰的影響力能大過霍爾得芮斯公爵?瓊斯的老爸不可能給巴克沃特機會翻案的。若巴爾莫拉爾公爵還在,巴克沃特或許不致如此兩難,但現在卻已……無法回頭。」望向雷斯垂德,神情恢復平靜,徐徐道:「轉告邁克羅夫特,叫他別再作無謂的嘗試了。」

  雷斯垂德激動起來,一手握緊鐵欄杆,雙眼泛紅的盯著他,咬牙道:「你以為……天底下哪個哥哥受得了……親眼看唯一的弟弟上絞架,而不做……不做任何事?」

  他仰頭,望著陰暗的天花板,淡淡道:「這是我自己的選擇。他會明白的。」

  「那就該讓……讓華生陪你一起……一起……死嗎?」雷斯垂德語聲徹底哽咽,亂髮整個埋入十指間,痛哭失聲,說不出的悲痛悔恨宛若一曲殤悼,哀絕於這個冰寒冷寂的空間。我想伸手安慰好友,但這哀哭中的絕望是如此深邃,連已決心一死的我聽了,都湧起萬念俱灰的無力感,只想閉上雙眼,永遠別再看見關心我的人為我悲慟欲絕。

  他沉默下去,凝視手中的煙斗,忽然低聲道:「我還未謝謝你答應我的請求,雷斯垂德。」

  我瞥見警探整張臉仍埋在掌心,忍不住道:「為什麼執著要關同一間牢房呢?我這裡對你來說,可能太擠了。」

  他淡淡一笑,道:「我向你承諾過的。你還記得嗎?」

  「承諾?」

  他終於迎上我的目光,淡灰眸彷彿融化了,任無盡的情感釋放開來,柔聲道:「『多少年來,我們始終共用一個房間。若最後我倆的下場也是被關同一間牢房,倒還挺有意思的。』我只是在實現我的承諾,我親愛的華生。」

  我說不出話來。多年相處,我們的友情已由飆風激浪漸轉沉靜,化為恆久不渝的細水長流:我了解自己對他的珍視,也知道他是多麼在乎我;可我永遠也沒想到,他當初會說出這番話,正如我無法相信,他竟願拋棄辦案二十多年來累積的崇高聲譽,出現在法院大門外。

  一陣滾燙的刺痛感滲入眼眶……我抿緊雙脣,想閉起眼,避免步上雷斯垂德的後塵,卻怎也離不開他淡淡微笑的沉柔目光。

  或許是體貼,又或許只是不願瞧見我落淚,他移開目光,望回雷斯垂德,揮了揮櫻桃木煙斗,微笑道:「另外,我也要感謝你,雷斯垂德,不顧瓊斯他們反對,讓我帶這根煙斗進來。話說你難道不擔心,我會一時興起,放火把蘇格蘭場監獄給燒了嗎?反正我也不差再多條縱火罪。」

  雷斯垂德總算抬起頭,瘦黃的臉孔跟我一樣溼漉漉的,神情似哭似笑,啞聲道:「很好笑,福爾摩斯……想逗我開心也不是這麼逗法。」

  他笑了一下,隨手磕了磕煙斗,低頭凝望著散落腳邊,毫無生命的焦黑灰燼,語聲比剛才低沉了些:「還有誰知道?」

  雷斯垂德嘆了口氣,飽含淚光的黑眸轉望向鐵欄杆,啞聲喃喃道:「弗里斯特對我說,他母親在晚報上一看到這個消息,立刻暈了過去,被送往醫院,到現在還沒……」

  我先前已夠內疚,此刻更痛苦到胸口緊縮,心臟似被鑽出個洞:西色爾‧弗里斯特夫人不僅是瑪麗的雇主和好友,多年來亦對我關懷備至,關心我的健康和家庭幸福,希望我能再娶一位妻子來打理起居;儘管我因著對瑪麗的愛,始終婉拒她幫我介紹淑女的請求,對她長久以來的關心卻極為感激,怎想得到有一天會因自己的決定,害她遭受如此大的精神創擊?「對不起,雷斯垂德……我……我……」我終於哭了出來,哽咽道:「我對不起……對不起你們……」

  在朦朧中,我聽到他的聲音傳了過來,由平靜轉為竭力撐持的鎮定:「聽你這樣說,華生,我倒想起一個人來。雷斯垂德,可否幫我向邁克羅夫特傳個口信,請他修改一下我們的遺囑,將我們的遺產每週撥出十鎊,交給赫德森太太?我想我倆恐怕活不到下個月二號給她房租了。」

  我連苦笑的力氣都沒有,勉強睜開微腫的眼,只見雷斯垂德再度露出哭笑難分的無奈表情,搖頭道:「這些話我……我會帶到,但我不相信赫德森太太在這種時候,還有餘力注意房租的事。」

  他擺了擺煙斗,一副就事論事的淡然態度,彷彿以為我不會看穿似的,道:「不,錢的問題我比誰都明白。一下子損失兩名永久房客,可不是道歉就能彌補的。就算我和華生都死了,她日子也還是要過下去,你明白嗎,雷斯垂德?」

  我低嘆口氣,語聲猶哽的輕啞道:「難……難道你就……只有這些話……要告訴你哥嗎?」

  他目光一顫,忍著沒朝我望來,沉聲道:「我知道他找這麼多貴族,除了要說服巴克沃特更改判決,更是要勸說女王提前大赦。但大赦一般只針對輕罪罪犯,謀殺可不包含在內。先不說即便他成功了,我和華生今後要怎麼在背著殺人犯汙名下繼續從事偵探業,就說以他在白廳的渺小地位──一個審核財務數字的公務員──要想對抗霍爾得芮斯公爵,只會為自己惹上麻煩。以公爵的權勢,至少有五十種方法能害他丟掉工作,一百種能教他入獄!你也一樣,雷斯垂德,」視線回到警探身上,平靜中有著一絲感嘆。「你還有活下去的理由,沒必要給自己找罪受。我很抱歉給你,以及所有關心我和華生的人帶來痛苦,可是,最後一切都會過去,你們還是會繼續你們的生活,而我倆……也會……」

  「一直走下去。」我喃喃道,已退潮的淚水再度湧現。

  「一直走下去。」他肯定的道,語聲終於恢復淡淡微笑的平靜。

  藍紫夜色轉為深沉,靜謐為幽黑無盡的空洞取代。直到最後一縷輕煙散去,雷斯垂德才緩緩站起,俯望著我們,道:「我會讓布雷茲特里特幫你們傳話,無論是對邁克羅夫特,還是弗里斯特。」

  「那……那你自己呢?」我問道,一開口才發現自己在過度哀傷下,竟問了個毫無意義的問題。只剩三天了,雷斯垂德當然會希望陪著我們,一直陪著我們……

  直到最後。

  「我會跟布雷茲特里特說一聲,讓我這三天代他在獄裡值班。」雷斯垂德簡短的道,閉上眼睛,眼簾不停地顫抖,幾秒後才重新睜開,低低道:「克拉基去買晚餐了。稍後我會把飯和毛毯一起拿過來。」吐出口長氣,轉身離開牢門口。

  「順便幫華生拿杯咖啡!」他揚聲道。警探背影頓了一下,僵硬地點點頭,這才一步一步走上台階,走出我模糊的視界。

  雷斯垂德的腳步聲遠去後,我一直垂首坐在原處,沒說話,也沒思考,任臉上漸轉冰涼的淚水慢慢蒸散,終至乾透。不知過了多久,我忽然感到一份強而有力的溫暖……我抬起頭,見到他已跪在我身前,雙手輕輕合著我包紮好的十指,彷彿想看透白布下的傷痕。雖然手銬早已解開,但他在被押出法庭前,也和我一樣上了腳鐐;以他的憔悴虛弱,能拖著這麼重的鐵鍊,膝行到我身邊,不知費了多少力氣;他卻一句話也沒說,只是靜靜注視我的手。

  好一會兒後,他低聲道:「還痛嗎?」

  我搖了搖頭,很想反手握住他的手,卻明白這只會讓自己痛到慘叫出聲──先前在法庭上,我已激動握拳了太多次。「我叫雷斯垂德別告訴你的。」

  「是我拿他的槍,逼他說出來的。」他淡淡一笑,平靜的語氣卻隱含只有我才聽得出的沉痛。「而且我在他開口前,就已知道。」

  我本好奇他為什麼會說「知道」而非「推斷出來」,但注意力卻為另一個更驚悚的消息吸引,失聲道:「什麼叫『拿他的槍逼他說出來』?你對他……對他開槍?」
  他搖頭道:「瘋子才會對他開槍。倒是我幾乎……」語聲轉小,避開我的視線。「對自己開了一槍。」

  「什麼?」

  「別激動,好嗎?我不過是──好吧!別那樣看我,我說就是了。」他猶豫了一下,似在思索該選擇透露哪些部份,但最後在我眼神的殷切懇求下,還是將他和雷斯垂德在飯店的談話內容全盤托出。

  我呆坐在那裡,腦際像遭洪水肆虐般亂成一片。天啊!我的摯友和好友為了救我,竟然幾乎……我不值得他們這樣,我不值得你這樣,福爾摩斯!

  或許是察覺我痛苦的神情,他立刻岔開話題,道:「這下我終於明白,為什麼雷斯垂德始終對你這麼好了──這問題困擾了我整整十九年!我還真是個失敗的偵探。」自嘲地一笑,低聲續道:「他這是把你當作親弟弟,我親愛的華生。你的存在,或許是他在不公不義的人世裡,唯一的希望吧!」

  我深吸了口氣,凝視著他,輕聲道:「但你難道……難道沒發現嗎?」

  「發現什麼?」

  「發現雷斯垂德……不只把我當成親弟弟。」我深深凝視著他微愣的淡灰雙眸,輕輕道:「他和邁克羅夫特年紀一樣大,他……他也當你是他弟弟啊!」

  這是多麼明顯的事實啊,我親愛的福爾摩斯!每次看著你們倆宛如鬥嘴的研究案情,看著你得意而冷靜地在他面前推理,他都好氣又好笑的瞧著你,雙臂交在胸前,既佩服又不服……但除此之外,難道你感覺不出更多嗎?你就從未想過,他比任何警探還要容忍你、包容你的真實原因?他不只是你的同事、你的朋友,還是你的親人哪!有哪個哥哥在見着弟弟拿著「認真繪畫」的塗鴉炫耀時,不會拍拍弟弟的頭,暗自一笑呢?有哪次他不是在你亟須支援,而又拉不下面子開口時,義無反顧地衝到你身邊,就像這次一樣?福爾摩斯啊!你明白嗎?

  他向來精明沉思的眼神透出愕然,整個人發起愣來,好一會兒後,彷彿漸漸──終於──得到我所得出的結論,瘦削臉龐破天荒徹底通紅,微微低下頭,似若不安地十指交叉,旋又拿起之前擱在膝邊的煙斗,無意識地磕了幾下,完全忘了同樣的動作他已做過一次,裡頭早就沒有煙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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補充及註解原作梗:
 
文中H所戴的海藍黑領巾為電影版第一集H對決Blackwood時所戴的領巾。
 
其實H前來投案時,已料到W可能會選擇與他同死;然而他還是來了,因為他寧可捨棄自己的名聲,陪W一起死,也好過看著摯友背負凶手的名被吊死。所以當W向法官自請就死時,H才會露出淡淡的微笑。
 
梅魯斯伯爵是原作《空屋》(The Empty House)案中澳大利亞某殖民地總督,其子羅諾德‧阿德爾於該案中遭莫蘭槍殺,後H破案而莫蘭被抓。
 
霍爾德赫斯特勳爵原作《海軍協定》(The Naval Treaty)案裡委託人費爾普斯的舅父。HW為在外交部任職的費爾普斯找回被盜走的海軍協定,挽救了他的前途。
 
倍稜格勳爵是原作第二塊血跡》(The Second Stain)案中陪同總理歐洲事務大臣崔洛尼‧侯普前來尋求HW協助的英國首相。侯普丟失的重要外交信件一旦公開,足以引發兩國戰爭。H最後發現盜信的人是侯普夫人希爾達,並在取得她配合下取回信件,保全了她的名譽和侯普的職位。
 
坎特米爾勳爵是原作《王冠寶石案》(The Mazarin Stone)裡的委託人,由於他氣勢凌人且反對H辦案,H破案得回寶石後,故意不直接還給他,而是偷塞進他口袋裡,開玩笑說要以收贓者罪名起訴他。此時「王冠寶石案」還未發生,我很有理由相信H是因勳爵拒絕幫MyHW,日後才在該案裡捉弄他,小小報復一下(笑)~
 
辛格利福特勳爵是原作《銀色馬》(Silver Blaze)案中閃過一行字的人物(他的馬參加了賽馬比賽,就這樣~)。但我自設他是女王的御醫&大英帝國的特務,在我的第8篇福爾摩斯同人(未公開)裡將會提及他如何幫My打探關於M的情報,並協助HWMM周旋;而他的幼弟不幸在HM鬥智對殺時,遭莫蘭開槍誤殺。
 
莫卡伯爵夫人出現於原作《藍寶石》The Blue Carbuncle案,其被盜之藍寶石後由HW尋回。
 
巴爾莫拉爾公爵出現於原作《貴族單身漢案》(The Noble Bachelor),其次子為該案中委託HW尋未婚妻的聖西蒙勳爵。他亦在原作《銀色馬》案(他的馬也參加賽馬比賽)與《空屋》案(他有跟莫蘭一起打牌)中被提及。原作並未點明巴克沃特和巴爾莫拉爾是好友,但看巴克沃特有來參加聖西蒙勳爵的婚禮(而且來參加的人很少,都是近親密友),勳爵預定婚後要到巴克沃特家度蜜月,巴克沃特後又指點勳爵向H求助以尋回失蹤新娘,我推測巴克沃特和巴爾莫拉爾可能交情不錯,遂自設儘管巴克沃特和巴爾莫拉爾與霍爾得芮斯都是好友,但巴爾莫拉爾性格溫和,霍爾得芮斯則較驕橫霸道;因此在巴爾莫拉爾死後,巴克沃特容易被霍爾得芮斯影響(壓迫?),而沒有溫和派的朋友來為他拿主意。
 
L當然也清楚H不是故意讓W陪他一起死;L只是在怨念,當初H潛入米爾沃頓家時若不讓W同行,現在就不會搞到兩人即將一起上絞刑台。
 
多少年來,我們始終共用一個房間。若最後我倆的下場也是被關同一間牢房,倒還挺有意思的」( “We have shared this same room for some years, and it could be so amusing if we ended by sharing the same cell.”)這句話引自原作《米爾沃頓》案中HW出發往米宅前,HW說的話;但遠流版整個翻錯,翻成我們在一起生活好幾年了,要是我們全死時同一顆子彈,那倒很有意思」(雖然這樣翻搞不好還更勁爆!),所以我在此依原文重翻一遍。順帶一提,H口中的共用一個房間」指的是221B的起居室不是臥室,請大家不要想歪(笑)~
 
謝謝大家耐心閱讀完Part7
也歡迎你們留言分享心得!
邁克羅夫特和雷斯垂德會坐視福華走上絞刑台嗎?
鋃鐺入獄的兩人究竟能否逃過一死?
會有其他人設法救他們嗎?
《走上絞刑台案》8 我明年1月底會貼上來,
敬請期待!
閒逸齋主人莫凡 102. 12.30 11:52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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