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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年3月14日

福爾摩斯同人文2:《走上絞刑台案》1

「欸!你的第1和第3篇同人都公開了,那第2篇在哪裡呀?」

「別急……我會放上來的,我保證。」

自從齋主的福爾摩斯同人本《跨國宿敵案》&《臨終的偵探和雨中的醫生》今年1月開賣以來,不只一個人跟我進行上述的對話。

之所以將我的第1篇同人《跨國宿敵案》和第3篇同人《臨終的偵探和雨中的醫生》合本出書,而不是跟第2篇《走上絞刑台案》合本,除了1&3篇情節上呼應。也是因為字數的考量:《走上絞刑台案》比1&3篇加起來還長許多,更適合單獨出本而非合本。

由於《走上絞刑台案》這篇同人和原作《米爾沃頓》案(Charles Augustus Milverton)關聯極大,在開始貼文前,先簡單說一下原作《米爾沃頓》案的案情,讓未熟讀原作的朋友們也能有個概略的了解:

某天傍晚,福爾摩斯為了替委託人依娃‧布萊克維爾女士向詐騙犯查爾斯‧奧格斯特斯‧米爾沃頓要回拿來勒索她的信件,與米爾沃頓在貝克街221B會面(華生也在場)。談判破局後,福爾摩斯易容化名為一個年輕鉛管工人埃斯柯特,連續幾天和米爾沃頓的女僕阿格薩約會,成為她的未婚夫,藉以調查米宅,然後在某天夜裡(本來他是不想帶華生的,但華生堅持要去)和華生一起戴面具潛入米宅,欲偷走那些信件。當夜兩人目睹了米爾沃頓被某貴族女士(某個曾被米爾沃頓勒索過的女人)以小手槍槍殺,但並未干預。該女士離去後,福爾摩斯趁機將所有勒索信丟進火爐裡燒了,和華生從花園逃出;而華生曾被某個花匠的學徒抓住腳踝,幸好仍及時逃脫。次日雷斯垂德來訪兩人,要福爾摩斯接下此案,並點明(以打趣的口吻)其中一名逃走的殺人犯身形很像華生,而福爾摩斯當然婉拒接案了。後來福華猜到該殺人貴婦身份,但並未聲張~

以下是《走上絞刑台案》一文的小小簡介:
l   英文譯名:The Adventure of Walking to the Gallows
l   案發時間:190012月~1901年年初,在原作《米爾沃頓》(190012月)案之後
l   創作時期:99.5.7. 12:30pm(上課時起筆)-100.6.7.4:08 pm(巧合的是,在同一間教室寫完!)
l   字數&風格:約>10萬字(手寫稿,字數只能略估),原作&少許電影向,清水摯友文(微曖昧
l   案件主述者:華生&福爾摩斯,部份雷斯垂德
l   出場人物:福爾摩斯、華生、雷斯垂德、邁克羅夫特、蘇格蘭場眾警探(原作九成以上的警探都出現了~)、赫德森太太、阿格薩、貝克街游擊隊,以及許多原作出現過的貴族和委託人&自創人物

l   大意:
在福爾摩斯和華生驚險闖空門的「米爾沃頓」案結束後,
警方找上門來,以謀殺米爾沃頓的罪名逮捕華生!
蘇格蘭場警探以雷斯垂德為首,竭力營救華生;
但另一派警探卻大力壓制,意圖構陷福華一起入獄!
華生既不願洩露真凶身份,又不能牽連福爾摩斯,
能否逃過走上絞刑台的絕運?
福爾摩斯能及時拯救他嗎?

(《走上絞刑台案》各篇試閱連結請按此~)
(預購頁連結請點此~只到4/22!)
4/23已出本,本子封面封底圖&出本繪記請點此
Part11未公開只收本子的內容111.1.13.已公開,請點此閱讀!


為了讓對原作不熟的人也能迅速陷入福爾摩斯的世界(笑),
文中還附有註解,讓大家對維多利亞時期的倫敦以及書中人物更加熟悉
(唯一的變動是,度量衡我一律採公尺而非英呎,方便華人讀者理解)。

註解提及原作處,中文版引自遠流版(2001初版九刷),英文版引自Bantam Classic版(1986發行,2003再版)。文中原作譯名除了少數變動(如梅麗改為瑪麗),俱來自遠流版;若有與遠流版譯文不同,會在註解內說明。此外,註解中福爾摩斯簡稱為H,華生為W,雷斯垂德為L,邁克羅夫特為My,特此告知。

另外,在此發表disclaimer:《福爾摩斯》的著作權法律上只屬於Sir Arthur Conan Doyle,不屬於我本人。不過私心以為,《福爾摩斯》儘管被同人文/電影/影集一寫再寫、一拍再拍,其實不屬於任何瘋狂熱愛它的大眾,不屬於作者本人,更不屬於我──它屬於Sherlock Holmes & Dr. Watson,屬於這對曠古絕今的摯友,而貝克街221B也將永遠存在。

《走上絞刑台案》除了獻給Holmes & Watson, Lestrade & Bradstreet,還要獻給JW:當年還是摯友的她固定每周閱讀我的福爾摩斯同人文,給予我許多精神上的支持,以及實質的寫作建議(她很喜歡我筆下的雷斯垂德)。因為她的陪伴,讓我得以走過這段精神上的絞刑台,追求我心中完美友情的極致。儘管我們如今已分道揚鑣,她對我的影響和我們曾經的友情仍永遠保留在這篇文裡,保留在HW真摯不渝的摯友之情間。My dear Jean Watson, thank you for everything.

獻詞完畢,以下是Part1關鍵詞句

若你不是凶手,凶手就是華生醫生」、「我相信你再急迫,也不致無禮到把一個正在浴室泡澡的人光溜溜拖出來」、「求求你……福爾摩斯……」、「帶走華生,後果怎樣,你們自己清楚」

本篇案發於1900年,福爾摩斯1854年生(46歲)、華生1852年生(48歲)、莫蘭&赫德森太太皆1840年生(60歲)、邁克羅夫特&雷斯垂德皆1847年生(53歲)、布雷茲特里特1850年生(56歲)

準備好開始閱讀正文了嗎?一起來看Part1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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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發生在1900年的這件案子,恐怕永難從我倆的記憶中抹去。

       △    △    △    △

  冬末。冬雪之末。

  兩天前,我們剛結束「米爾沃頓」案,親眼見證那惡棍的死亡,並從雷斯垂德的盤查中僥倖脫身。這時正當午後三點,在劈啪輕舞的爐火前,他裹著破破爛爛,線頭全脫的紅褐大衣,貓一般蜷縮在扶手椅內,為珍愛的史特拉底瓦利小提琴換上新弦;而我則坐在另一張椅內,翻閱幾年前所寫的「空屋」案、「布魯斯─帕廷頓計畫」案和「魔鬼之足」案,一面思考著「米爾沃頓」案──其實根本就該叫做「夜盜民宅」案──該如何下筆。然而,有他在我身邊,我始終無法專心,每隔幾分鐘就瞥一眼鍍銀咖啡壺,注意到他似慵如倦的半閉眼眸下,隱約流露一抹凝重的沉思。

  半小時後,我終於忍不住了,「啪!」地閤上筆記本,朝他望去,道:「你在想什麼,福爾摩斯?」

  他彷彿沒聽到般,凝視著小提琴;兩三分鐘後,他才將它放回提琴盒裡,擱在一旁,抬頭望向我道:「當然是想你了,我親愛的朋友。」

  「什麼?」

  「不要誤會。」他淡淡一笑,笑意旋又為凝重的神色驅散,轉望著歡快舞動的橘紅火焰,低聲道:「我只是在思考,我們這次闖入查爾斯‧米爾沃頓的家,犯下一些相當嚴重的錯誤,而這些錯誤可能是致命的……對你而言。」或許是眼角瞥見我瞬變的臉色,立刻補上一句道:「雖然嚴重,卻非無法補救。」

  我慌亂中沒空追問他是什麼錯誤,急急道:「怎麼補救?」

  「把你那天穿的橡膠底網球鞋,還有戴的黑綢子面具全都拿來。」

  我躍下椅子。五分鐘後,當我回到起居室,見他已跪在爐火前,把他自己的鞋子和面具全扔進壁爐裡。他旋又想起什麼似的,一個箭步衝到書桌前,抄起依娃‧布萊克維爾女士向他求助時所發的電報,揉成一團,飛投進熊熊烈火中,隨後幫我把我手上的東西全拋進壁爐內,這才向後坐倒,長長吐出口氣,道:「這樣就好多了。」

  「那天雷斯垂德不是沒懷疑到我們嗎?」我不解的道。

  「你以為他真沒懷疑?」他拍拍手上的爐灰,站起身來,蹙眉俯視著我,搖頭道:「雖然我常常取笑他,但他在蘇格蘭場總部待了二十八年,在數百個警探當中,眼力已可算一等一的了。那天我聽他說第二個犯人是你時,語調雖然幽默,眼神卻凝定在我臉上,彷彿想告訴我什麼。加上他又刻意提到犯人的足跡和外貌,還說『十之八九我們會查出他們來』,豈不是暗示我們要早點銷毀證據?」

  我呆望著他,好一會兒後才站起來,喃喃道:「可是……雷斯垂德該不會真打算抓我們吧?否則這兩天他早就有動靜了。」

  他嘆了口氣,返身朝扶手椅走去,語聲傳回來道:「你沒看今天的晨報吧,華生?」

  我不禁臉紅了一下。親眼看到米爾沃頓被槍擊得鮮血飛濺,使那景象不斷在夢中出現,因此這兩天我都掙扎到九點多才起床,起來後一心只想著該如何把這案寫下來,全沒閒心留意千篇一律的日報。他隨手撿起椅腳邊的《西方晨報》,抽出其中一張,向後拋給我,才坐回扶手椅中。我一把抄住飄飛如灰葉的報紙,剛看兩行,便臉色一變,猛抬頭望著他,失聲道:「不會吧?」

  「是真的。」他平靜的道。

  「那會換成誰?沒有人比雷斯垂德資歷更深了。」

  「我不知道,也許是霍普金。」

  我鬆了一口氣,拋下報紙道:「如果是霍普金,那就好了──他雖然年輕,但也挺識趣的,絕不會為了一個死掉的惡棍和我們作對,何況他還有很多亟需仰仗你的地方。」

  他搖搖頭,隨手拿起咖啡壺旁的櫻桃木煙斗點燃──那是我送他的生日禮物,陪在他身旁已超過十七年。他靜靜吐出一小口藍灰煙圈,沉思的道:「不,仔細想想,似乎不會是霍普金。霍普金被譽為蘇格蘭場的新秀,也是雷斯垂德的接班人;若是他接手這件案子,雷斯垂德又何必警告我們?雷斯垂德必定預先得知換人後的局面不利於我們,才會特意來暗示我倆毀去相關證物。」

  「那還有誰呢?難道是莫頓?又或是麥克唐納?」我想起分別在「臨終的偵探」及「恐怖谷」兩案協助過我們的警探。

  他神情陰沉下來,蹙眉道:「就怕是──」這時,街道上突然響起「噠噠……」馬蹄聲,接著是車輪摩擦人行道鑲邊石的軋銳聲響。我立刻撲到窗前,使勁擦乾被倫敦塵泥及雪水模糊到宛若實體灰霧的玻璃;而他也來到我身旁,和我一同往下瞧去。

  「蘇格蘭場的馬車!」我失聲道。

  「打傘開門的是克拉基。瞧!第一個人下來了,是個瘦高個兒,看不清他的面孔;第二個人……怎麼他的臉也被帽子遮住了?這傢伙倒是比較魁梧,一身灰衣;第三個人──雷斯垂德!糟糕!為什麼不屬於他的案子他還要來管?一定是事情不妙了!他們拉鈴了,赫德森太太已開了門……快,華生!你快到浴室躲起來!沒有我的指示,絕對不要出來!說什麼都不要出來!」

  「為什麼?」我在慌亂中著急問道。

  「來不及解釋那麼多了!你難道還沒看出他們是來找──他們上來了!快!快進去!這裡由我應付!」

  我不安地朝他望去一眼,才匆匆跑進浴室。兩秒後,敲門聲響起,雷斯垂德的聲音傳來道:「華生醫生在家嗎?」

       △    △    △    △

  我隨手抄起書桌上的一副墨鏡,戴好,坐回扶手椅內,熄了煙斗;直到雷斯垂德第三次敲門,我才若無其事的淡淡道:「是雷斯垂德嗎?請進,警探。」

  門被推開,三個人走了進來。透過墨鏡上緣,我望見中間那一頭小麥色黃髮,面色白皙如貴婦的警探朝我抬了抬帽子,略一點頭,神情頗堪玩味的道:「啊!真沒想到只有你在,福爾摩斯先生。沒想到你跟我年輕時一樣,都有在室內配戴墨鏡的習慣。」

  我裝作毫不在意,低頭劃燃一根火柴,點着了煙斗,頭也不抬,慢慢道:「雷斯垂德想必跟你提過,葛萊森,我生性怕光。像你面部保養得這麼好,該能體會我的苦衷。」

  葛萊森輕哼一聲,轉向右邊另一名正摘下帽子的警探:一百九十公分的高大身形,微胖的體格,有如醉漢的紅臉頰,及那肥凸雙眼中狐狸似的閃銳眼神──若這般血色蟾蜍般的畫面仍不能讓我看出這人就是彼得‧埃瑟爾尼‧瓊斯,再去看那警徽也不遲。「華生醫生在家吧?叫他出來,福爾摩斯,我們有話要問他。」

  「瓊斯先生,我希望你注意幾件事:第一,」我悠悠吐出口煙,斜睨著對方那張惹人厭的臉孔,淡然自若的道:「你我的交情還沒深到可以直呼姓名的程度,只有幫派份子在我面前才會不加尊稱。第二,我相信你再急迫,也不致無禮到把一個正在浴室泡澡的人光溜溜拖出來。第三,華生是我的摯友、室友和助手,絕不會做違法犯紀的事,請你不要用對待通緝犯似的口吻稱呼他。」

  站窗邊的雷斯垂德「嗯呃」一聲,彷彿正忍住笑意。葛萊森瞪了老同事一眼,再回去看氣得臉色赤紅的瓊斯,深深吸了口氣,緩緩道:「既然他現在不方便出來,我就坦白對你說吧!我們今天來,為的是要逮捕他。」

  我心下一震。雖然我早料到極可能會聽到這個答案,但在乍聞的一刻,還是被雷劈中般呆了半秒──幸好我戴了墨鏡,否則驟變的眼神定逃不過這群警探的法眼。「他犯了什麼案?有什麼證據?」我直接轉向雷斯垂德,恢復鎮定的目光穿透墨鏡,刺入對方眼中。

  「韓姆斯德區的米爾沃頓凶殺案,前天我才來找過你的。」雷斯垂德嘆道,我卻注意到那雙黑眸低垂前散發的一抹焦急。但這老資格的警探旋又抬起頭,直視雙手交叉胸前的葛萊森和簡直要把帽子捏爛的瓊斯,堅決的道:「但我已告訴過你們了,這件案子證據不足。你們不能光憑那女孩一面之詞,就斷定華生醫生是殺人犯!」

  那女孩?哪個女孩?我一驚,腦海不由得浮現一道模糊而窈窕的身影──那個經我摯友提醒後我才開始反省,我唯一對不起的女孩子。果然,葛萊森和瓊斯交換了個輕蔑冷笑的眼神,一齊朝我望來,後者嘲諷的道:「那好,我現在就把那女孩的證詞原原本本轉述一遍,給我們的大理論家歇洛克‧福爾摩斯『先生』聽聽,看他能推斷出什麼來。

  「二十五日晚間──就是昨天晚上,米爾沃頓家的女僕阿格薩前來警場報案。她說,她被她的未婚夫,一個叫埃斯柯特‧漢瑟‧華洛克的年輕鉛管工人拋棄了,他已爽約了兩個晚上都沒和她見面。她本來想他是不是誤把常來找她的乾哥哥當作情敵,又或是聽說她主人的慘死才落荒而逃;但就在昨天下午,她到市區為秘書購買莫蒂然煙草時,意外看見了那名負心漢……正在煙草店門口和老闆討價還價。」

  我心中轟然一震:對,就在昨天,布萊德雷煙草店的板煙一時調不出貨,我只好退而求其次,到艦隊街去買煙。自從他在我「死亡」那幾年發表一系列我的案件後,全倫敦已沒有人不知道我長得什麼樣子了;我若不想走在路上被哪個流氓亂棍打死,非得換衣化妝不可。該死!我怎麼就隨手拿到扮埃斯柯特時的那套衣服了呢?輕輕吸一口氣,盡力控制面部肌肉沒有任何顫動,故作沉思的道:「這麼說來,那埃什麼的鉛管工人倒是個關鍵人物。他長什麼樣子?」

  「比你要矮一些,『先生』,背有點駝,長著鬍鬚,下顎方正,鼻上有粒雀斑,膚色偏暗,氣質俏皮英挺,是個二十歲左右的小伙子。」瓊斯冷冷道,這次連葛萊森漸趨陰沉的面孔也轉往浴室的方向。糟了,我當時只想著不要讓人看出是我,誰知在化妝時,卻不自覺把一些我摯友的特徵加了上去……天啊!我昨天為什麼就那麼心浮氣躁,偏要出去買什麼煙草?但話又說回來,我哪裡曉得那個女孩會這麼巧出現在市區,還看見了我?這幾天真是不吉利的日子啊……

  「她當然不甘心被拋棄,便一路跟蹤他穿過查令十字路和牛津街,最後看著他走上貝克街,走進221B,走入了這間屋子。」瓊斯以最緩慢、最冷酷的口氣把話講完,盯著我墨鏡背後的雙眼,一字一字的道:「我剛問過赫德森太太,昨天一整天你根本沒有任何訪客。若你不是凶手,凶手就是華生醫生。」

  「雪越下越大了,我去添點火。」雷斯垂德忽然道,逕走到壁爐邊蹲下,拾起撥火棍在烈焰中翻攪著。

  「等等,瓊斯先生。」我沉聲道,徐徐摘下墨鏡,儘可能保持他筆下常形容我「鋼鐵般的冷靜」,盯著三公尺外狂妄自大的惡劣警探。「這名女僕的證詞的確非常精采,不過我仍好奇,她的未婚夫就算長得和華生有幾分相像,跟凶手又有什麼關係?」

  葛萊森淡淡插話道:「那是因為,案發當夜花匠的學徒抓住其中一名殺人犯,雖然後來被他掙脫,卻注意到他的面孔下半及體型與……華生醫生『極為』相像,福爾摩斯先生。」頓了一頓後轉向壁爐,輕描淡寫的道:「你那時也是這麼想的吧,雷斯垂德?」

  「世上長得像的人本來就很多。」雷斯垂德起身轉頭,毫不畏懼地掃視兩名同事。

  「沒錯,葛萊森,而且你──」我忽然住了口,猛一轉身,不敢置信地望著那慢慢從浴室走出來的熟悉身影。

   △    △    △    △    △

  我不能再迴避了。

  我背倚浴室門,渾身無力,渾身發抖,像寒冬中剛上岸的小水鴨,門外的字字句句卻清晰無比地傳入我耳中。

  我不能再迴避了,不能再逃避了。瓊斯早在「四簽名」案中見識過他精妙無雙的化妝技巧;現在他們既已懷疑我,我若避不出面,他又一意維護我,他們就會改而疑心埃斯柯特是他改扮的。女性的直覺相當敏銳,只要他們找阿格薩來和他當面對質,她定會認出他來;到那時就不是我一個人鋃噹入獄,而是兩個人都上絞刑台了。我不如趕快出去,去面對這一切;反正證物已被燒得乾乾淨淨,就算我堅稱埃斯柯特是我扮的,他們最多也只能說我是負心漢,而缺乏直接證據將我逮捕;只要我能脫身,他就不會被牽連進來了。

  想到這裡,我暗暗祈求瑪麗在天之靈保佑,轉身推門出去,平靜地接話道:「而且你既然沒有確切物證,光憑兩名證人含糊不清的證詞陷我入罪,陪審團的眼睛是雪亮的,恐怕將不怎麼認同你的做法呢!」

  我看見雷斯垂德眼中閃過一抹奇妙神色,心中亦不覺好笑。奇怪,跟我摯友同居辦案這麼多年,我說話的語氣神態竟在不知不覺間,「偶爾」變成他的了。他眼中也泛起一絲驚奇,但更多的是憂慮。

  不是叫你不要出來嗎,華生?你怎麼不聽我命令?──他的眼神這麼道。

  你放心好了,福爾摩斯,我有我的打算──我用目光回答道。

  放心?你一出來,鐵定會被他們問倒的。這兩個傢伙可是有備而來。

  那是我的事,你別管。你只要別把自己扯進去就行了。

  他眼中泛起埋怨之色,還沒來得及回答,瓊斯忽然得意地笑道:「要物證是嗎?」一個箭步衝到壁爐邊,硬從雷斯垂德手中奪下撥火棍,往爐燼間一撥、一撈,全不怕燙的將某樣東西高舉在掌心,一臉勝利的道:「看看這是什麼,醫生?」

  在那隻肥如豬蹄的手中,正是一小片焦黑的網球鞋底。

  我完全呆在當場──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啊!我明白了。我的東西比他的晚丟,因此他的夜盜物證已燒得一乾二淨,而我的卻……我目光移往雷斯垂德,見到對方黑眸中抑不住的焦急和無奈,瞬間明白警探剛才主動去添火,全因比另兩人早一步察覺爐中還有未燒完的證據,為了幫我們掩飾,才冒險過去撥火;誰知或許就是這樣異常的舉動,反而教瓊斯發現了

  我不由得上前一步,想把鞋底奪回來,卻不知該怎麼做。而葛萊森已迅速揚起警棍,擋在我身前,斯文中隱含冷酷的道:「鞋底我們會帶回警場,詳加勘驗,確定是否和花園內犯人留下的鞋印相合。你若敢搶奪證物,華生醫生,可就又多一條罪名了。」

  我忍不住轉向他。

  他立刻感覺到我無聲的哀求,放下了煙斗,眼如銳劍般盯著葛萊森和瓊斯,沉聲道:「若你們只有這麼一點似是而非的物證,休想帶走華生。」

  葛萊森微笑一下,和瓊斯交換了個眼色,好整以暇的道:「那好,福爾摩斯先生,請你把華生醫生的手槍交出來。」

  他眼神驀地一緊,遲疑了兩秒,才起身來到書桌旁,拉開抽屜,將某樣東西塞進右邊口袋裡。他轉過身,右手握著我的槍,一步步走到葛萊森面前,反轉槍柄,遞上,面孔已恢復到全無表情,人也坐回椅內。

  葛萊森接過手槍,「喀答」輕響中倒出裡頭的兩顆子彈,饒富興味地拈著它們細細察看,忽然一笑,望向我道:「這是小口徑子彈吧,華生醫生?」

  我沒法看到我摯友的表情,但從眼角餘光瞥見雷斯垂德臉色已變了,頓感事態嚴重,卻又一時想不出問題在哪兒。硬著頭皮道:「是又怎樣?」

  「我沒記錯的話,在阿格拉寶物那樁案裡,」瓊斯佯訝道:「你和福爾摩斯『先生』對斯茂那個小黑鬼手下開槍時,用的就是這柄槍吧?」

  葛萊森若有所思的道:「沒錯。在貝克納姆那件希臘兄妹被綁架的案子中,我也看過他帶這柄槍。那麼……」往腰間一摸,一抖,抖出一副銀光閃閃的手銬,冷冷道:「請吧,醫生!」

  我腦海陷入空白,呼吸瞬間被抽乾了,下意識轉頭往他望去。誰知我視線剛移開,前額竟被重重一擊,痛得半跪在地!我想反抗,後頸和大腿已給葛萊森的兩把警棍壓制住,而雙臂更遭瓊斯粗魯地反扣在後。

  「住手!」

  我在疼痛混亂中勉力側頭望去,見到窗玻璃上清楚倒映出他驀地站起的身影:他左手握拳,緊盯兩名警探,緊繃如鍋底的面容彷彿燒乾了的鍋子,只差幾秒就要爆炸,右手更已半截伸進大衣口袋,一字字道:「帶走華生,後果怎樣,你們自己清楚。」

  我渾身猛顫,完全忘了自身的處境,因為我比誰都明白他口袋裡裝的是什麼東西,更曉得他只要一掏出它,少說也得吃上七八年牢飯。大叫道:「不要,福爾摩斯!求求你不要!」

  「喀啷」一聲,我知道雷斯垂德拔出了槍,卻也聽出對方話裡的猶豫和嘆息:「福爾摩斯,別逼我。即便米爾沃頓的確死於小型手槍下,也不代表華生醫生一定是凶手;可是,你今天若真對執法人員開槍,不但害死你自己,更會坐實你朋友的罪名。你明白嗎?」

  「除非他自個兒就是共犯。」瓊斯囂張的嘲諷傳來:「那天跟你一起謀殺米爾沃頓的人是不是他?說!」
  「不是!」我大吼道,竭力在警棍壓制下扭過頭來,死瞪著瓊斯,毫不掩飾眼中的怒火。「另一個人是誰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槍是我開的,人是我殺的,跟福爾摩斯沒有半點關係!」

  「華生!」他震驚的道,槍已幾乎從口袋裡掏出。

  我轉望向他,眼神變得悲哀,卻不是幾分鐘前的求他救我,而是在無盡哀然中作最後的懇求,語聲也嘶啞起來:「求求你……福爾摩斯……」

  他凝望著我,望了許久、許久……或許他也明白,這是我們倆最後一次的眼神交會了。

  「啪!」槍柄落回口袋。

  「喀!」手銬銬上。

  我就這麼被雙手反銬著押往門邊。由於瓊斯走在身後,我再也無法望見我摯友的面容,只能在絕望中看著地板上他瘦削而長長的黑影,和那深沉、寂寥的孤獨。跨過門口的一刻,我在心底暗暗發誓,就算最後要我孤零零地走上絞刑台,我也絕不會把他供出來。

   △    △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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補充及註解原作梗:

關於原作裡的「空屋」(The Empty House, 1894年辦)案、「布魯斯─帕廷頓計畫」(The Bruce-Partington Plans, 1895年辦)案和「魔鬼之足」(The Devil’s Foot, 1897年辦)案,W對它們印象深刻,是因這三案裡HW的友情溫暖格外明顯~「空屋」裡H的復活就不用說了,另兩案HW的經典句如下:

  他跳起來握住我的手。
  「我早知道你最終不會退縮的。」他說。在這一瞬間,我看見他眼裡閃耀著近乎溫柔的目光I saw something in his eyes which was nearer to tenderness than I had ever seen)。過了一會兒,他又恢復原來的樣子,老練嚴肅,講究實際。
~引自「布魯斯─帕廷頓計畫」案,當W答應H一起去闖空門偷文件時H的反應

  「說實在話,華生!」福爾摩斯最後說,聲音還在打顫,「我既要向你致謝又要向你道歉。即使是對我本人來說,這個實驗也是大可非議的,對一位朋友來說,就更加有問題了。我實在非常抱歉。」
  「你知道,」我激動地回答,因為我對福爾摩斯的內心從來沒有像現在了解得這樣深刻,「能夠協助你,這使我特別高興,格外榮幸。」( “You know,” I answered with some emotion, for I had never seen so much of Holmes’s heart before, “that it is my greatest joy and privilege to help you.”
~引自「魔鬼之足」案,HW一起進行吸毒煙實驗,撿回小命後的對話

關於鍍銀咖啡壺的用途,原作《巴斯克維爾的獵犬》(The Hound of the Baskervilles)案開頭中,H曾透過鍍銀咖啡壺觀察W的舉動;這裡W齋主同人跨國宿敵案》Part1裡的表現一樣,正以此回敬H~

我自設L1872年升調蘇格蘭場總部任警探,因此他目前已待了28年。

H引用L所說的部份(「那天我聽他說第二個犯人是你時,語調雖然幽默,眼神卻凝定在我臉上,彷彿想告訴我什麼。加上他又刻意提到犯人的足跡和外貌,還說『十之八九我們會查出他們來』,豈不是暗示我們要早點銷毀證據?」均來自原作「米爾沃頓」案。

斯坦萊‧霍普金警探出現在H「復活」歸來後的一系列探案中,原作《黑彼得》案(Black Peter)中,W曾形容霍普金大約30歲(1900年時35歲),在辦案上對H有著學生對老師般的仰慕。由於L是原作前期裡H最欣賞的警探且年紀較大,霍普金是後期和福爾摩斯合作較多次的警探,因此我自設L收他為關門弟子(這詞兒好武俠~笑)

克拉基Clarky)靈感來自電影版第一集跟在L身邊的同名警員。在此我自設ClarkyH16歲,小Lestrade23歲,為L死忠跟班警員,沒有電影版那麼高,而且很窮,但是很崇拜L,從1887年(17歲)時就加入警場跟隨L。後面他還有不少出場的機會。

原作血字的研究A Study in Scarlet中對葛萊森外貌形容為「美髮的」、「頭髮淺黃、臉色白皙」,又說他和L就像兩個賣笑婦人似的多疑善妒」(as jealous as a pair of professional beauties),啟發了我筆下的葛萊森(笑)。

H刻意戴上墨鏡,當然不是因為生性怕光(他又不是吸血鬼),而是要掩飾自己的眼神,以免被警探們問案時瞧穿他和W到過米爾沃頓家。

原作《四簽名》(The Sign of Four案裡瓊斯外貌形容如下:「一個穿灰衣的胖子……面色發紅,身材魁偉,多血的體質,從腫脹的凸眼泡中間露出了一對小小的閃爍的眼睛」,因此我在描寫他時只需略添蟾蜍比喻即可(笑)。另外,《四簽名》案中提及他的全名為埃瑟爾尼‧瓊斯,到了《紅髮會》The Red-Headed League案裡卻變成彼得瓊斯(很明顯是Doyle寫昏頭了……);但我不想讓他改名,所以就合併兩個名字,將這傢伙的全名變成彼得‧埃瑟爾尼‧瓊斯啦!特此告知讀者。順帶一提,原作裡Doyle並未提及葛萊森和瓊斯合黨對付排擠L,此為我自設。

H要瓊斯不能直呼他姓名那句,靈感來自原作《王冠寶石案》(The Mazarin Stone)裡,H請對手西爾維亞斯伯爵稱呼他時要加稱「先生」,因為「只有流氓才像熟人那樣直呼我H的名字」。

原作四簽名》案裡,瓊斯曾以譏諷的口吻稱H為「大理論家先生 Mr. Theorist)。

原作《米爾沃頓》案裡,H的化名純粹只有埃斯柯特(Escott),這裡我自設他全名為埃斯柯特‧漢瑟‧華洛克(Escott Hanser Wallocker)是有機關的(笑)~這是一串變位字,在Part5裡將公布還原後的字句(是L猜到的);若有讀者在Part5張貼上來前就先猜到,可以私信跟我說喔!

原作《米爾沃頓》案裡,當W質問H誘騙阿格薩芳心以探聽情報怎麼對得起她時,H只是聳肩說:「我慶幸我有個情敵,我一轉身他準會把我擠掉」。不過Doyle並未詳述那個情敵,因此我就自設為整件事完全是H誤會人家了(笑)~

原作《巴斯克維爾的獵犬》案中,H曾叫W路過布萊德雷煙草店時,請店家送一磅的板煙絲到221B讓他吞雲吐霧。

關於鋼鐵般的冷靜」一詞,靈感源於原作裡W常用鋼鐵來形容H,如在原作《賴蓋特之謎》(The Reigate Puzzle案中提到H「鋼鐵般的體質」(his iron constitution),在《顯貴的主顧》The Illustrious Client案提到H「鋼鐵般的神經」(his iron nerves)。

原作《四簽名》案裡, H曾妝扮成一名老水手,完全把瓊斯與W騙倒(大家可以去找俄版來看,拍得超歡樂!只是把瓊斯換成L

阿格拉寶物案」即原作《四簽名》案,W對凶手開槍時瓊斯在現場

希臘兄妹被綁架的案子」即原作希臘語譯員》案The Greek Interpreter該案為HWMy葛萊森合辦。

 
謝謝大家耐心閱讀完超長的Part1
也歡迎你們留言分享心得!
5月初會貼《走上絞刑台案》2上來,
敬請期待!

閒逸齋主人莫凡 102.3.14.11:04AM.

 

2 則留言:

  1. 這篇節奏真的很緊張!!!而且會不自覺為華生擔心阿...
    福爾摩斯在墨鏡底下的眼神變化是我很喜歡的一段!!
    每次看到這位偵探為了朋友流露出感情時都讓我很感動~~~妳之前的那篇也是:) 驚心動魄的戰鬥令人難忘!!

    期待下一回阿加油!!!

    Ps. 一開始看到有點曖昧的兩人讓我偷偷笑了>////<,然後浴室橋段也會不自覺讓我想到我的文XD 最晚週日會發最新進度X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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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HW若有若無的曖昧一直都讓作者寫得很愉快(其實當年我還沒徹底被網路上成千上萬的同人文淹沒,因此還算蠻純潔的,寫出這種言語上的小趣味[笑]大概是潛意識在飄的緣故)~這篇開始試著從福爾摩斯的角度出發,越來越發現他是個內外非常不同的人,外表無比理智冷靜,其實是在盡力克制內心的情緒波動~每次提筆,都不禁感嘆當他這樣的人真是辛苦呢!

    謝謝你的讚美啦!我最近正努力打Part2,也希望五月能如期貼上~期待你的Hide and Seek 3!!!這讓我感到明天充滿了動力(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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