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靈的平靜：齋主禪坐及閱佛書有感（含第二部武俠小說寫作進度）

近來齋主持續寫作，因小說內容所需及自身心靈需求，重拾去年暑假後就斷掉的靜坐，又讀了幾本佛門（尤其是密宗）的經典，逐漸感受到深柔的平靜和安詳，愉悅與放鬆。今天下午讀著讀著，心靈放空，身體放鬆，忍不住想來和大家分享一下我的感悟。

雖然齋主很小就開始讀《金剛經》，不過一直有讀沒有懂（笑）。近年來在友情之路上受到頗大的刺激，傷害對方的同時，自己也因對方而嚴重情感受創；加上自從出版第一部武俠小說《杳杳寒山道》以來，賣書的忙碌、和讀者交流的驚喜、宣傳的煩惱，以及面對惡意攻訐、批評反對與退書壓力的沉重（退書是自費出版作家常經歷的煩惱。因為小眾，書不可能在書店放太久，退回出版社後，早晚會退回作者家；而不管賣出多少本書，退書的龐大庫存和費用壓力對自費出版作家一直都是個問題，不像一般作家只要收版稅就好了，賣不完的書出版社會全權處理），也讓我在持續創作的同時，感到身心的疲倦和無奈。

然而，如今的我要感謝這些逆增上緣：若非情感、事業和經濟困境等多重刺激，我不會如此渴望心靈的平靜，或許也就無緣接觸佛學了。

去年春天，是我第一次開始靜坐，並發自內心地對佛學典籍生出興趣。記得當時我寫了「安神澄心：閉關寫作的重要性」和「快樂或否，自在以外：『無我』與《杳杳寒山道》」，稍稍說明了一下我當時的體悟。

不過現在看起來，我當時其實也還沒有真的悟（笑），最多只是感受到輕安而已，而且也不是每天都輕安：印象中，有兩三天深夜靜坐時略達輕安狀態，其他天（一個多月）則從昏昏欲睡到內心平靜，回想起往事時情緒波動降到極微不等，不過已比我從前動輒情緒起伏大，敏感度太高（作家的特色和困擾之一）到自尋煩惱進步很多。

只是，要在太平無事時內心平靜安詳，倒還不難，難的是當驟變發生，當我萬般珍惜的摯友走上與我分離的道路，當劇烈的痛苦排山倒海將我淹沒，我便明白了那短短的安詳並不能使我感到真正的快樂和幸福，找到真正的心靈平靜。

那麼，心靈平靜究竟要往何處尋呢？


過去幾年來，我經歷了與數名摯友、好友從幸福美好的聊天互動到翻臉破碎的悲劇，深深感到友情可以花三年五年八年經營，投入全副心力和關懷，然而它的消逝卻可能在瞬間發生，無論如何努力，流下多少心淚，亦無從挽回緣盡而散的事實。當我和同學哀嘆此事，互相安慰，亦發現同樣的情況發生在人世間無數的愛情、親情、友情與人情中。

然而，有別於其他人可以藉忙於工作或興趣來分散心神，我的武俠小說和福爾摩斯同人文本身就是我心的投射，反映出我在友情、事業和家庭中所遇的種種困擾。我怎能逃避自己？我每天都必須下筆！我筆下的人物正陷入和我一樣的痛苦糾結！

我必須讓他們從痛苦中解脫，同時也解脫我自己。

故而自入冬以來，我再度靜坐，每日從半小時到一小時不等。靜坐時，許多白日的雜念會生起（如聽過的音樂），過去的痛苦不斷侵襲，我甚至能清楚看到朋友的臉，看到許多我對不起（或是對不起我）的人。透過懺悔（不是悔恨，而是寬恕我們彼此，讓心放開），以及將平靜和快樂迴向給朋友和眾生，到最後呼吸慢慢轉微，身體漸漸放鬆，彷彿膨脹，我也逐漸平靜，苦惱漸少。

但漸少還是有，尤其是我一直不明白為什麼當自己已不斷努力，事情還是變得那麼糟糕？我常常想起過去，在第二部武俠小說＆第八篇福爾摩斯同人文（均未公開）裡處裡這些友情的糾結，透過筆下人物說出我的心聲，以及那些朋友的心聲。我試著從對方的角度去看整件事，看到許多我過去不明白的點；然而，無論我夜裡自省多少遍，還是無法解開對自己的悔恨和對那三個人的恨，而恨中又參雜了強烈而深刻的情感執著：我想要的，就是快樂地定期和摯友聊天或通email，這簡單的願望真的有這麼困難嗎？為什麼這麼一點小小的心願，卻讓我們走上分離的道路？

由於第二部武俠小說現已寫到三十章，主角們即將要透過佛道，自省並化解本身的糾結，總不能他們都從此開開心心的，而作者本人卻依然想不開、看不破吧？這樣我根本就寫不出來啊！小說情節的突破激發了我必須突破，我遂專注閱讀好幾本關於西藏睡夢瑜珈、中脈修練，以及佛教許多聖者開悟的書；當讀到我曾經讀過（其實當年並沒有讀通）的《西藏生死書》時，我終於悟了。

當然，這不是徹底大徹大悟（笑），但我確定自己的領悟比去年更多、更深；至少我終於承認（不像以前是口說而心不接受的那種承認），世間的所有情感和財富，所有我們「擁有」的一切，都是無常的：我過去所執著的一切（比方說，和摯友相聚的美好時光）正因我執著，才使我感受到痛苦。

也許此刻正讀著這篇文的你不執著友情，但你總會執著某個人事物吧？若你有天突然失去它／他／她了呢？若你突然被老板開除，突然被男／女朋友甩了，突然被人偷走你大半財富，突然被同事聯手排擠，突然被醫生告知患了絕症，突然經歷到摯愛或親人的死亡......

在了悟到無常以前，這些經驗會讓我們感受到萬般痛苦、悲憤和絕望；但現在我已明白，這些經驗其實是一個企機，讓我們有機會沉思冥想，然後開悟。

開悟之後，我的人生有什麼不一樣呢？

我還是一樣寫小說和同人，一樣盡力賣書；但我不再為了每天必須寫幾頁而困擾，我不再寫到過去的痛苦回憶時心煩意亂，我也不再擔心書店又退了多少書；此外，我的小說人物也隨著我的開悟而從糾結中解脫，領悟到把握當下的重要性。

我還是一樣重視友情；但當我想到過去的摯友和好友時，心靈充滿平靜，以及祝她們平安快樂的喜悅；想到現在的好友時，我衷心為她們設想，享受我們通信或見面的愉快感受，卻不再執著，也不再動輒升起強烈的不安全感。

我還是一樣，生活中充滿了親朋好友和不熟的人對我的吐槽，以及經濟上的困境；但我現在可以微笑著（以前都是苦笑）面著這一切，因為我終於發自內心地了解什麼是看開，什麼是平常心。

當我幫助別人時，也不再想要對方回報，不再想到自己可能會因此獲得什麼福報（比方說，老天爺因此保佑我多賣出幾本書之類的）。我懷著平靜的心幫助人，也以純然的喜悅看著別人開心的笑靨。

我終於成為了閒逸齋主人。

就像作夢時記得自己是誰，在這夢幻泡影的人世中，我願持續精進心靈的修行，並以我寫出的作品讓更多讀者有機會和我一樣，超越痛苦和執著，體悟到內心湧出的平靜、安詳與自在。

謝謝你們。

閒逸齋主人莫凡　筆102.2.22.4:48PM.